以前都说神才永宁王笑眯眯的一脸无害就能算计你个七零八碎,现在他不笑了,虽然看起来很是平静,却更显得诡异了。
如果说以前是阜远舟式让人不知不觉被迷惑死不瞑目的温文带刀,现在就是阜怀尧式使人明知诡计重重却不知究竟从何而来的雪中冰刺。
苏日暮想到如果天仪帝回来了的话……两个冰山什么的,实在太可怕了。
……
无视了欲言又止的常安,阜远舟屏退了所有人,独自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院落四周都似乎因为他的莫名情绪而安静下来,阜远舟靠着房门静静地呆立了片刻,目光一直注视着床边衣架上那件霜白的长袍。
他的目光很专注,专注得仿佛他不是在看一件衣服,而是一个静立在那里的秋霜一样的人。
然后他就下意识地朝那里伸出了手,直到那虚幻的白影破碎在手心里,他才猛地醒神过来,怔怔地看着自己握着空气的手,乌漆漆的眸子都几乎跟着那白影破碎了。
可是阜远舟的表情仍然是平静的,就像是数十天前的阜怀尧将思念化成胸腔里的血咳在手帕上、眉目也不曾有过一丝动摇般一样。
侍从早已经将洗浴的热水放在了室内,他收回了手,走到了屏风后面,将身上泡过水又已经干了的衣袍全部脱了下来,赤着身子迈进木桶里,略微有些烫的热水漫过了他的胸膛。
蒸腾的热气氤氲,模糊了那张俊美却过分凌厉的五官。
阜远舟安静地躺在水里,微微仰起头靠在桶壁上,怔神一样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水波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地荡漾着。
水……
那时候的水……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水龙席卷而来,怒吼着将他们带走……
他背着他,走到湍急的水道里,水那么冷,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地方,却好似是暖的……
黑暗里,水声哗哗,只有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叫人心安的,他用一种明明清冷却含着暖意和微笑的语气说也许只是缘罢了……
猩红的血色化作细长的丝线被流水带走,他拔出了插在肉里的尖木块,淡淡地道他只是有些冷……
——莫担心。
——还好,就是有点冷。
就是有点冷……
有点冷……
冷……
阜远舟猛地整个人沉进了木桶里,任由热水淹没了自己的口鼻,淹没了自己的头顶,乌黑的长发无力地招摇浮动着。
他在水里呆了很久,很久,可是那股冷意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覆没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骨血,冰冻着他的五脏六腑。
很冷……真的很冷……
他似乎再也忍受不住了,痛苦地张开十指捧住了自己的脸,绝望呐喊着,声带却没有丝毫震动的痕迹。
整个房间都是死寂的安静,木桶里水底下的青年无声而哀恸地嘶吼着,黑色长发如水草一样盘旋如网,像是他眼底根根爆裂的血丝。
一瞬间,天地同悲,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