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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2页）

肖铎脸上深色难辩，狐疑地打量她，&ldo;臣没有半夜用加餐的习惯。&rdo;

音楼有点失望，嗫嚅道：&ldo;我刚才和人说起您，您不高兴了？&rdo;

他还是一张沉静的脸，掖手道：&ldo;臣没什么不高兴，娘娘千万别误会。&rdo;

他似乎是习惯疏远，有人试图靠近就觉得不安全。音楼也没有别的意思，认真论，救她小命的是福王，可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肖铎才是真正的大恩人。她没有别的办法报答他，在他跟前献献殷勤，就像猫儿狗儿示好似的，无非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激。

她讪讪的，垂着嘴角打算去搬碗碟，&ldo;那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厂臣忙吧，我不打搅您了。&rdo;

奇怪他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居然觉得不领受她的好意过意不去似的。他先她一步端起碗，简直像闷酒，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音楼在一旁眯眼看着，他颈子的线条真好看，有些男人脖子很粗壮，看上去难免呆蠢。他的不是，适中、光洁，有种不可言说的美态。

他搁下碗对她作揖，&ldo;谢娘娘的赏。&rdo;

他身在高位，是极有气势的人，音楼在他面前自发矮了一截。她拿脚挫挫地，腼腆道：&ldo;我是借花献佛，厂臣别笑话我才好。&rdo;

&ldo;娘娘这话见外了，宫里的东西，哪样算得自己的呢！&rdo;他冲高椅比了比，&ldo;娘娘请坐。&rdo;

音楼敛着袍子倚窗坐下，往他桌上看一眼，奇道：&ldo;厂臣也管着内务么？这些零碎事qg都要您过目，那忙起来可没边儿了。&rdo;

他量了水倒进砚台，取墨块慢慢研磨，边磨边说：&ldo;宫里眼下乱，好歹要有个总揽的人。原先万岁爷圣躬康健，司礼监无非同内阁一道处理票拟。可现在变天了，内务衙门到底还是以帝王家的家务为重。都去办大事了，这些小事谁来经手？&rdo;言罢想起什么来，又淡声道，&ldo;昨儿王爷和我说起您往后的安排，原本是想把您送进泰陵过上个月的，后来还是舍不下，琢磨来琢磨去，只有请娘娘纡尊降贵，到寒舍将就些日子了。&rdo;

☆、惊骤变

&ldo;不叫我守陵了么？&rdo;她愕然道，&ldo;叫我住到您府上？好是好，就怕给您添麻烦。&rdo;她不好意思地笑笑，&ldo;我这人总闲不住，怕招您家里人厌烦。&rdo;

肖铎低头拿笔勾兑，曼声应道：&ldo;臣府里没别人，除了做粗活的下人，就只有我一个。&rdo;

音楼哦了声，&ldo;厂臣的家人都不在京城么？&rdo;

他笔头子上顿了一下，半晌才道：&ldo;臣父母早亡，原本还有个兄弟，几年前也去了，臣如今是孑然一身。&rdo;言罢抬眼瞥她，斜斜的一缕视线飘摇过来，刚才那点哀绪似乎不见了，显出一种风流灵巧的况味来，&ldo;娘娘对臣的事很好奇？这会子宫里正忙，人多眼杂，请娘娘暂且按捺，等咱们一个屋檐下了，有的是时候亲近。&rdo;

他影影绰绰的一点浅笑映在唇角，音楼瞥他一眼，心头大跳。暗忖真是是个极难琢磨的人，刚才看他还方正齐楚，转眼又变得轻薄放恣了。越是这样才越好奇，像他这么不可一世，说得直白些，在紫禁城里只屈居皇帝之下。顶着宫监的名头，办的却是国家大事。再加上这副卖相，还有关于他和皇后的传闻……

音楼gāngān一笑：&ldo;随口问问罢了，也不算特别好奇。&rdo;想起福王的安排，难免有些忐忑，便正了正颜色，颇有些掏心挖肺的意思，趋前身道，&ldo;厂臣，我的命是您救的，我心里想些什么，对您也不讳言。我侥幸活下来，没想到后面会遇到这些事。依您的看法，福王殿下是势在必得的么？假托守陵，让您收留我，这是要学唐明皇啊？如果哪天对我厌烦了，还能放我走吗？&rdo;

谁见过失了宠的妃嫔能放出宫的？划个院子寂寞终老，不是所有宫眷的结局么！肖铎一哂：&ldo;娘娘，臣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但全是为您好。殿下是娘娘命中的贵人，好好巴结着，这辈子就能安享富贵。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何必计较那么多。说到底，连后世碑文上的尊号都是假的。只要活着时候痛快，呼奴使婢衣食无忧，还管那些做什么？&rdo;他站起身到书架上翻找存档，回首一顾道，&ldo;恕臣斗胆，臣请问娘娘，在家乡有心仪的人没有？&rdo;

音楼尴尬地摇头，&ldo;我父亲家教很严，十二岁以后外男一概不见，哪里来心仪的人呢！&rdo;

&ldo;既然没有，那娘娘又在纠结什么？&rdo;他缓缓踱过来，低头看她，&ldo;娘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单凭福王的身份地位，娘娘委身，绝不会吃亏的。若是娘娘害怕将来有什么不顺遂……&rdo;他莞尔一笑，迷迷滂滂，像隔着淡云的月，低声道，&ldo;有臣在，娘娘怕什么？&rdo;

音楼其实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立场也不够坚定，被他一说，霎时又觉得很有道理。连喜欢的人都没有，还有什么可争取的？她抬头看他，他这样似笑非笑的脸总让人晕眩，忙调开视线擦桌角的水渍，纤细的痕迹，轻轻一拭就不见了。

&ldo;我现在孤身一人，家里爹娘送我进宫，父母于我的缘分就像断了一样。我没有人可以依仗，那么多的兄弟姊妹，各人过好各人的日子，谁愿意趟这浑水呢！厂臣，您既然救我，就不会中途撂手，是不是？&rdo;

他凝着眉，似乎在权衡利弊，但是很快点头，&ldo;臣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娘娘听我的安排，就能保娘娘一生荣华富贵。&rdo;

她垂下眼，灯影下的睫毛长而密。她的五官很柔和，染上一层金色，愈发显得没有锋棱。良久叹了口气，&ldo;我听您的。&rdo;又笑道，&ldo;以前也曾经想过，找个qg投意合的人，能过上太平宁静的日子，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