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起,重华宫院子里跪了一片。
燕桢儿用完晚膳,正在净手,闻声把洗得白净的手从水里抽出来,拿帕子细细地擦着,摒退左右道:“你们全部退下,请皇兄进来。”
正殿里的宫人也退出去,把院子跪满了。
天玺帝在众人的跪拜中,迈进了重华宫的门,他绕过影壁时,正巧见着西市上空升起一颗明星。
英珠跟在天玺帝身后,顺着天玺帝抬头的方向也看见了。
他少时在承乾宫曾看贵妃在夜里放灯,贵妃说这灯能祈福消灾,还曾教他们做灯画画。
英珠已经越来越难在记忆里描画出唐遥雪的面容,却在这夜里诡异又清晰地忆起贵妃托起灯对小太监们笑时的温柔。
“孔明灯。”英珠怔了怔,轻声地怀念说。
天玺帝听到了,回头来看他,问:“你喜欢?”
英珠沉下脸来,抿了唇。
天玺帝冷笑一声,往前走去,到重华殿前,挥手止住了跟着的英珠和明忠,跨步进了殿门。
明忠扫视一圈,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皇帝的身影浸入殿中,殿门在皇帝身后阖上,重华宫四周暗影浮动。
英珠的眸子转回空中那枚明灯,还浸染在久远的怀念里。
御前暗卫已然手起刀亮,与重华宫的暗卫完成了第一次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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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桢儿端坐在殿中,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天玺帝行礼。
他今日的妆容到夜里仍是完美无暇,在灯烛的映照下,愈发端庄明艳。
他款款地看着天玺帝,等着对方说话。
天玺帝面无表情道:“老四、老五是你杀的?”
燕桢儿莞尔道:“本宫今日是去瞧过他们,可本宫陪他们坐了会便走了。我去时是早晨,他们走在傍晚,与我又有何干系?”
天玺帝道:“是么?”
燕桢儿道:“本宫杀他们,于本宫并无益处,毕竟他们谁继承大统,本宫都是大长公主。”
“你今年二十三岁了,”天玺帝意味深长道:“朕数次给你指婚,皆被你拒。为此,宗老常来念叨,朕都替你压下去了。”
燕桢儿从未听天玺帝说过这些家常,他敏锐地觉出不妙,抿声不说话,警惕地望住天玺帝。
“朕给过你机会的。既然你不肯嫁,那此生便都住在宫里头。”天玺帝道背后的门上有血水浇过,血色顺着门纸往下淌,帝王的威严压得殿中的空气似无法流动,重华殿中格外沉重。
天玺帝手上拔着手钏的玉珠道,“我来时便叫人收拾了挨着乾清宫的弘德殿,连夜正在起高墙,以后你就住在朕眼皮子底下,待朕驾崩那日,带你一起去见先帝。”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引自【唐】韦应物《观田家》
杀机毕现
“燕楠!”燕桢儿变色道,“你什么意思!”
天玺帝的眼若寒渊,藏着深不可测的杀机:“留你性命,朕已是仁至义尽。否则,休怪朕有违当年对先帝的誓言,将你斩杀九段。”
“你敢!你登基时可是当着百官之面,发誓优待先帝遗孤!纵我违律犯法,也要刑不加身、罪不致死、爵不可夺、世袭罔替!你登基是由我陪着接受了百官朝拜!祭祖祭天也是我作为正支嫡出替你祈告!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