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止耳边嗡地一响,以为自己听错了,“嬷嬷,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什么薛贵人?采薇她不过是一名内人,怎么会是贵人呢?嬷嬷您是不是弄错了?”
“哼,尚食局司药房的女史薛内人昨夜被圣尊有幸所见,圣尊一高兴将她封为薛贵人,怎么,你是有意见?还是想来攀贵人的交情啊?”
柔止傻了!双足像被钉子钉在地上动弹不动,采薇?贵人?贵人?采薇?这反反复复的几个字眼仿佛晴天霹雳,让她简直难以相信都是真的!过了好久,她才甩了甩头,急切求道:“嬷嬷,既然是这样,那请问贵人现在在哪儿?她是不是还在司药房?你能不能带我进去见她一面?求求你了,嬷嬷,我真的不是来攀交情的,我是她以前最好最好的朋友,你告诉她,我叫薛柔止,我真的想要见见她啊嬷嬷!”
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也怕得罪她,便道:“那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通传一声。”
柔止道了声谢,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贵人?采薇一夜之间成了贵人?她成了贵人?无论怎么去想,这都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啊!如此心高气傲的女子,面对这样的‘荣宠’,现在的她,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很快地,那名嬷嬷下了台阶走了过来,“你真的就是薛柔止?”
柔止急切点头。
“那好。”嬷嬷将一样东西塞进柔止手里,态度冰冷傲慢地说:“贵人叫我将这样东西交给你,并嘱咐说她不想见你,叫你以后也不要去找她了。”
第40章 贵人
采薇不见她?!
柔止整个人又是一惊,一夜之间,她成了尚服局的司饰女官,多么惊喜而高兴的事,可是一夜之间,她最好的朋友成为了皇帝册封的贵人,并说以后不要去见她,是的,她说…不想见她。
“嬷嬷…”,她颤动着双唇,分明还想问些什么,然而嬷嬷已经撩开帘子,转身走了进去。
柔止愣怔地看着那晃晃荡荡的撒花毡帘,眼前一晕,手撑着旁边的古槐树,双腿无力地瘫软下来——
采薇啊采薇,皇宫这么大,你现在不见我,难道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碰面了吗?
风将树叶摇落下来,柔止长叹了口气,站起身,双足木然而呆滞地踩过叶子走了出去。一路之上,手里捏着的是嬷嬷方才塞给她的一枚胭脂扣,是谁送的她已经不去留心了,脑海中唯一浮现的是小时候两个人在枇杷树下交谈的画面——
“采薇,你长这么漂亮,没准儿以后皇上会封你个贵人娘娘什么来当呢?”
“呸,你又胡说了,谁说咱们进了宫就得巴望着当娘娘,我才不稀罕呢!深闺燕闲,不过衔昭阳日影之怨,我薛采薇才不要活得这么可怜…”
“嘻嘻,那…你以后想怎么活呢?”
“哎,老实说,咱们虽然只是一名宫女,身份卑贱,在这宫里也没有自由可言,可是这颗人心长在自己肚子里,是别人无法束缚的…”
心是属于自己的,不能违拗,稚气的声音说得那么老练成熟,然而,一语成谶,采薇最终是当上了贵人,与自己分道扬镳。
再也忍不住地,眼眶有些湿润了,柔止缓缓低下头,模糊的视线中,她将手中的胭脂扣轻轻启开——
“渺渺柳含烟,夜夜明月楼,年年寂寥西窗独坐,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东风误…”
柔止猛地睁大了眼,里面一张素雅的桃花签上,字迹飘逸连绵,分明这样写着。
光阴如水,世易时移,又是一年春柳绿。
昭德宫里,新封的薛贵人面无表情地凭立在窗门前,窗外暮色四合,远处红纱绢灯的光晕像灰尘一样弥漫在深不见底的宫墙内。她就那么木偶似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头发随意披散在腰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上那一轮扁扁的上玄月,带着点美艳和凄怆,她的唇边犹然反射出一丝讥讽的微光。
“娘娘,眼下虽是二月,但你才刚沐了浴,可别着凉了,来,坐这儿,让老奴来伺候你梳洗…”
有人在轻声催促,还是那个老宫婢的声音,她是教习司寝的老宫女,眼角里虽含着笑,但布满褶子的老脸却给人一种无比厌憎的感觉。薛采薇懒懒瞥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对着铜镜缓缓坐了下来。
“娘娘,你看,这是司宝房新送来的簪花和钗环,这是司饰房刚送来的玫瑰胭脂,啊,对了,娘娘你只要往颊上抹一点,哟,整个气色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嬷嬷的笑容丝毫感染不了采薇的情绪,此时此刻,她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那个少女,胃里被脸上所抹的珊瑚红胭脂弄得一阵一阵的恶心,她扬眉,勾了勾唇,铜镜中的少女亦是对她冷冷一笑,那笑容之嘲讽冰冷,仿佛汇聚了万年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