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爷爷啊!”赵鼎善还是不呼不快,再用力揉揉眼睛,没错!的确是以往遥遥相见的皇上,他宫品低,这辈子还没如此靠近皇上呀。
好感动!幸好他没偷懒,也没坏了朝廷威信,他可是很认真奉旨办事的……呃,皇上似乎还在等他回话耶。
“回皇……回大爷,臣……小的先到海州港口查香料买卖,一开始亮出朝廷钦差身分,他们规规矩矩接待,却是报给小的假价格,远比市价低了许多。后来小的学聪明了,假装离开海州,实则留下,暗自查访几个香料商的仓库,发现囤积居奇的情况十分严重,然后又发现商人包山海和蛮夷勾结,便一路随他们来到白芷镇。”
“你做得很好。”穆匀珑翻看他所呈上的册子,细看上头所记载的数字,眉头不觉皱起。“果然是有垄断情事……咦?你这写的是什么?”
“回大爷,正是那三个夷国人的名字。”赵鼎善指向他的册子,认真地解说道:“留八字胡子的是头子,叫狒拿掇;另一个黑毛的是羝亚苟,两人是主仆关系;女的叫夷杀北喇,是狒拿掇的女儿。”
“你怎地给他们取这种蛮夷名字?”穆匀珑沉住气问道。
“小的听到包山海这么念名字,就是这个音节,而且他们说来自夷西旁国,小的自是为他们取夷名。”
伊西邦国。穆匀珑心生警惕,年初才听说有该国商人来到京城探商机,没想到才过半年,他们已经探进了内陆白芷镇。商人精打细算,以金钱和商品开疆辟土,绝不能以蛮夷等闲视之。
平定滋扰数年的东琉国海盗后,他休养生息,戮力国内政事,除了造海船充实海防外,竟是忽略了外头已然崛起的西国势力。
“潘武,投帖。我要见元老爷子。”
“请问爷,用的名义是……”
“就说我是京城来的香料商。”
穆匀珑踱到围墙边,回头望向种满白芷的山坡,再从怀里口袋拿出香袋,闭起眼睛嗅闻着,然后睁眼,仍是凝望一山青绿的香芷丛。
郁相思闻到了橘香味;心情既喜且忧;欢喜的是他总是橘香不离身,忧愁的,他又皱眉了。
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以她和她的橘香,陪伴他。
百草庄内,虽然门窗大开,还有仆役拿着大蒲扇,来回走动扬风,但浓厚的西国混香还是盖过了原有的青草药味。
“我不是生意人。”元归苦着一张老脸。“我只是种药车、卖药草的,药商来,价格合理,我就卖,可若要更多香芷,我也变不出来。”
“请元老爷不要误会。”穆匀珑道:“我久仰百草山的香芷,正好路过,便登门拜访,正巧见到西国人;心生好奇便问起他们了。”
“吓!我还以为又来跟我买香芷呢。”元归抹了抹汗。
“元老爷,我哥哥是郁相甘。”郁相思坐在穆匀珑旁边,见老人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忙找了话题缓和气氛。“他每年都来这里跟您买白芷、藿香,不知道元老爷认识我哥哥吗?”
“啊!”元归直往她瞧去。“你是郁李的女儿?”
“元老爷认识我爹?”
“他过世时,我还去上过香,你那时年纪小,大概不记得了。”
郁相思眼眶微湿;她不经意问聊起,万万没想到元老爷认得爹。
“郁老头这人啊……”元归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人直爽,重义气,可就是固执得像条牛似的。你哥哥这两年我没见到他了,怎么他来买香,不来找我呢?我还以为他已经不做香了。”
“应该是我哥哥不愿打扰元老爷。”郁相思明白哥哥的个性。“再说,我们郁家已有五代相传,不会放弃做香的。”
“你们父子一样的脾气啊!”元归长声一叹。“你们能够撑下去很不简单,多少人被包山海欺压到走投无路。”
穆匀珑很想补充,女儿也是一样的脾气,坚持,果敢,永不放弃。
“难道以元老爷这等大规模的种药人家,也得任包山海摆布?”这是他最大的疑问。“怎么不自己卖呢?”
“试过。”元归无奈地道:“卖得不顺,也找不到可信任的管事,后来就放弃了。现在自己卖的,就只是一些零散的小商家。”
“也是包山海作怪?”
“应该是吧。”元归苦笑道:“哪有请来的管事每个都会揩钱?走出去的货也一定会被劫走?然后包山海就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