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暝取来一套雕金镂玉的昂贵茶具,给宁白煮了一壶云迪斯山脉的当季新茶。
他自己亲手煮的。
切分方糖的时候,因为手法过于熟练,宁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曲暝立刻恶狠狠地瞪向他以前的长官表示不满,却似乎因为宁白身上那套浅褐色的警员制服过于扎眼,什么都没说,就凶巴巴地移开了视线。
“给你,喝吧。”
他把红茶放在宁白面前,从旁边随便拖来一把椅子坐下,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想跟我聊什么?聊你的离婚官司、手上的电刑环、还是后背的奴隶编号?你该不会是想聊商业街治安警的工作吧,其实这份工作特别简单,你只要一切都服从我的命令就够了,明白吗,宁·白·警·官。”
曲暝重重地读出“宁白警官”四个字,报复似的等着看宁白的反应。
宁白却不以为意,喝了一口红茶,眯着眼睛回味新茶的余韵。
“好喝吗?”曲暝不痛快地说。
宁白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味道不错,你煮茶一向在行。你应该也知道伊洛吧,在你被踢出军队之后,他代替了你的职位,他很优秀,不论性格还是能力,样样都比你强,只有煮茶不行。”
“呵,是吗,那这些年可真是委屈你了。”曲暝酸溜溜地说,“我当然知道他,别人都说你特别器重他,不遗余力地栽培他,有什么露脸的好差事都推荐他,第二集团军不少军雌嫉妒得眼睛发红。不过呀,现在你被踢到这里来了,想想他如今的处境,哈哈哈,真让我心情愉快。”
“你开心就好。”宁白悠然地说,意犹未尽地放下茶杯。
曲暝习惯性地帮他把茶杯续满,忽然凑近宁白,不怀好意地笑笑。
“不想聊商业街的工作吗,那就聊你的雄主,那只神秘的‘D级’雄虫。我很惊讶他看到裸照竟然没认出是你,难道说,他一直没见过你的虫纹?不应该啊,你以前不是很敏感很诱惑吗,怎么,现在吃药吃多了,不行了?”
“你从哪拿到这张照片的?”宁白无意识地转了转手指上纯金的戒指,冷笑,“当年我命令你把暗网上乱七八糟的照片都销毁,结果你自己留了一套?”
“那又怎么样,”曲暝忽然激动起来,“在你眼里我一直就是个不够忠诚的下属,如果我不做些背信弃义的事,不是无辜被你怀疑吗?”
他夺下宁白手中的茶杯,声音越来越高。
“当年我跟着你去前线,我以为我立了战功,江天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结果,贵族少爷文森疏忽大意泄露了军事机密,事情被发现后却让我当了替罪羊,我被关进了军事监狱,我重病的雄主被医院赶了出来……”
曲暝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我知道,这件事你没参与,事发之后你也保不住我。但别说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如果你能像对待伊洛那样对待我,那些家伙不会选我顶罪。你是军队的王牌,哪怕你只是资历最浅的少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宁白,你害我一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是文森害你一生。”宁白轻轻地说,“他去年升任少将了,正在努力疏通高层,准备升中将。”
“文森……”曲暝颓然地坐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江天再也不能活过来,而我,只是下城区商业街一只苟且偷生的蝼蚁罢了。”
宁白给曲暝添了一杯茶:“既然你不愿再提往事,那还是说说照片。”
曲暝立刻露出嘲弄的笑容:“宁白,我早该知道,你的心里从来只有你自己。你放心,整个虫星甚至整个宇宙,这些照片没有第二份。照片很美,对吧,你的雄主也赞不绝口,毕竟出自皇家金奖摄影师之手,我记得那是一位大家族的雄虫长子,叫做……”
“霍华德,他的爷爷当过议长。我和他在一个大雪天认识,那天他家在开宴会,他偷跑出来拍雪景,用一张照片跟我搭讪。”
曲暝哂笑:“怪不得你能从D级一步步升到B级,看来是和不少高级雄虫鬼混过。”
“你想多了,他们这些上等虫玩弄一只小雌虫,根本用不着‘鬼混’那么麻烦,他们有的是手段。”
宁白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从D级升到C级,就是在霍华德洗照片的暗房里。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大楼外面忽然炸响一道惊雷,屋顶发出巨响,整个宴会厅都在轻轻颤抖。
听声音,密密匝匝的雨已经从虫星永远晦暗的天幕砸落,雨水澎湃浩荡,无边无际,仿佛永远不会止息。
沉闷的雨声中,宁白忽然转过头,与曲暝四目相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知道霍华德后来怎么样了吗?”
他浅色的眸子里映照着墙壁上摇曳不息的灯火,决绝而热烈,嘴角轻轻挑起,诡异的微笑让曲暝后背发凉。
“……我听说他,失踪了。”曲暝忽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白,“霍华德,他的爷爷当过议长,你竟然……”
宁白轻蔑一笑,仰头喝完了杯中的红茶。
“他在外出采风的时候失踪了,他的家族找了他好多年,直到现在,杳无音信。”宁白朝曲暝勾勾手指,“想知道那具尸体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你用这个消息向他的家族换点你想要的东西。”
曲暝向后躲避着身体:“少将,不,不,我不会出卖您,您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