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比起昨天更闷,简直让人喘不上气。安韶光边走边想,往年常听人说暑热会要人命的,如今可真是要了命了。这种天气,到了中午该是什么样啊。
绕道买了个煎饼果子,走出去了又折回来,多买了个,提溜着往云墨家去了。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云墨,从今儿个起,云墨抄书就是十两银子一本了,再也不必为了一二两银子的药钱而愁眉苦脸了。
到了门口,安韶光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可他左右看看,又说不出什么不同来。抱着孩子出来倒夜香的妇人,匆匆走过的男人,你追我赶的半大小子,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区别。正想着,一个小子忽然哭喊着“娘!别打!真不是我!我过来的时候这梨树就是这样的!”
安韶光循着声音看过去,眼睛猛地瞪大了,那是云墨家门口的梨树,有婴儿手腕粗细的一枝被人齐根砍断了,安韶光上前接过断枝,小孩子的母亲牵着孩子想走又不敢走,安韶光说无妨,让他们离开了。
摸着断痕处,已经干了。再看断枝树叶尖端都有些卷,那么这截树枝被砍下来约摸有五六个时辰了。算来应该是昨晚入夜前后,安韶光回头看了眼云墨家紧闭的院门,他缓缓放下煎饼果子,从腰后摸出随身的匕首,轻轻上去推门。
约摸半个时辰后,京兆府的衙役围住了这个院子。安韶光站在院中,面色凝重。历经多年,物是人非,来的衙役都是面生的,安韶光说完该说的,还是决定去找安韶华。
毕竟安韶华在京中刑部,总是要熟悉很多。
虽然刚才跟京兆府的衙役们提起华儿的时候衙役各个表情古怪,安韶光还是觉得此时最能托付的,还是自己的弟弟。
这日午后,天终于阴了下来。连续七八日的酷暑终于有了要结束的意思。眼见着天越来越沉,乌云压在人的头顶。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不多时,整个永安都显得空落落的。未时末,天色昏暗,妖风顿起,偶尔的行人都是跑着往家赶。
安韶光坐在还我读书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等不到安韶华回家。
赏花宴之后第二日一早,安韶光发现云墨家有个死人,云墨父子都不见了,当下就觉得有问题。回想起偶然听到的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心里始终觉得此事不简单。所以报官之后就来找安韶华,但当时安韶华不在。他没有跟顾銛提起,毕竟无凭无据。于是跟顾銛说了一下皇长孙的功课,就回去了。
昨日他又来,安韶华依旧不在。顾銛问安韶光是不是有事,他可以转达。安韶光想了一下,案子已经报了京兆府,安韶华是刑部的,也不好越俎代庖。便也没有给弟弟找事情。
如今云墨失踪三四天了,眼看着外面诡异的天气,安韶光顿觉心慌。他匆匆留了一封信让欢喜给安韶华,自己跑了出去。
连日酷暑,地牢之中虽然不热却比外面更闷了三分,让人呼吸更加困难。
云墨已经三天水米未进,自觉呼吸滚烫,不知道是自己病了还是这几日天热的缘故。昏昏沉沉中被水泼醒,有人拽起他的头发,把云墨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云公子,你想起来了么?”
云墨没有说话,眼神有些游离,眼底却是嘲讽,他笑了一下,攒了攒力气想要啐对方一口,张了张嘴却没有东西可啐。
约莫是看到云墨不配合的样子,那人抡圆了胳膊给了云墨一个耳光,抽得他一下子扑倒在一边。那人尤不解气,又将云墨拽着头发提起来,一个耳光又把人扇得歪过那边。
“想起来了么?”
云墨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那人露出一丝笑意,猛的朝那人的脸啐了一口血,却因为没有力气,血落到了那人的鞋上。
那人火了,揪起云墨的领子,又要扇他。
“行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坐在角落,就算是地牢之中依然难掩风华,当真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皮相。可惜让那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全给毁了。
“爷,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殿下不是说了么?一会儿去交人。”这个华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的伴读李赞。
看着半死不活的云墨,李赞心想,看来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当时父子俩被他们抓到手里的时候,李赞就觉得这个儿子肯定什么都不知道,要想问事情,应该从父亲那里入手。谁知道殿下竟然让他来审这个儿子,让蔡伯康去审那个父亲。真是空有一身屠龙技啊,殿下只给他这么一个啥都不知道的人。
“算了,把他送给那个王子吧。”
那个手下过来,拿浸了药的帕子往云墨嘴上一捂,很快云墨的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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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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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楚馆
云墨感觉头疼,嗓子疼,浑身都疼,还冷。发烧了,他心想。这是哪里?
睁不开眼睛,便仔细听,可是耳朵里仿佛被灌进了水,听什么都不真切。有人问自己话,却听不清对方在问什么。有人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使劲摇晃,云墨想说你别摇了,更晕了。但是云墨说不出话来,便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墨再醒来,竟感觉到浑身有了久违的舒爽。他先不睁眼,仔细听,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声音。云墨睁开眼,入目是昏暗的光线下一室安逸,从云墨所在之处看不到门,能看到的几个窗户都是闭上的,桌上有一套看起来就很贵重的茶具,床边一个铜香炉,婷婷袅袅升起青烟——但是没有香味。转而一想,云墨想起自己应该身子还没好,闻不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