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蓁先是假意对宝瓶遇害表现的匪夷,而后对今日与那阿痕交谈,搪塞了一番,说是自己让宝瓶去给慕云爵回话,这阿痕的底细没探出个名堂,言语间,确实对云海城十分熟悉。
那阿痕来时,舒羽霜与子佩都派了人在附近监视,又将慕灵衣也在监视一事给瞒下。
隋东云匆匆而来,继而匆匆离去,将冯蓁所述呈报慕云爵知晓。
一时间,慕云爵也陷入沉思,他心中明知冯蓁有异,却更想不通为何只杀宝瓶,而不杀冯蓁。
而那杀人的白影又一次出现在听雨轩,他望着屋内正在小憩的阿痕,凌厉的神色又重了几分。
果然如阿痕所说,冯蓁活着,远比杀掉有用的多。
如若他将宝瓶与冯蓁一并灭口,那无意是此地无银,矛头直指的便是阿痕,但留下冯蓁这个活口,为了保命,她会帮着遮掩。
而慕云爵对冯蓁又不会全然相信,用冯蓁分散一些慕云爵的注意,这么虚晃一枪,确实能让他们的行动多几分胜算。
他可真是不能小瞧阿痕这个女子,这女子在北冥洛河身边多年,看似不起眼,实则藏的很深。
虽说此时此刻,她与云海城是有着血海深仇,但保不齐往后会不会过河拆桥。
在这云海城中,能真正称之隐秘的,既非云顶宫,也非是那历代城主的墓室,而是那座与云顶宫比肩的庙楼,那形容庙宇的楼阁,确是一座货真价实的牢笼。
慕云爵虽不能将阿痕的来意,一一弄清,可要说一点眉目都没,却不可能,那庙宇中不见天日的女子。
这东方、西门、南宫、北冥四大家族,关系虽密,却鲜有通婚。尤其是这北冥氏,娶妻可谓是苛刻,北冥洛河十四岁时,家中的老人给他寻了个合适的姑娘,那姑娘不到十岁,家中长辈便让其伴随北冥洛河左右,待到北冥洛河落冠之年二人再办婚事,而然二人尚未成亲,这姑娘就被关进了云海城内的这座监牢之中。
算算日子,已是二十五载有余。
当年为了将这颗棋子弄到手,舒老城主让他带着两名高手去办这差事,回来之后,为避免消息走漏,将那两名高手连同那姑娘,一起关押起来,那老城主曾经吩咐过,若是有朝一日北冥洛河的人找上门,这女子就是杀了也绝不可让她回到北冥氏的手中。
慕云爵这一想,人是自己带来的,如今还得由他了结此事。倒也算是有始有终。虽与个&rso;善&rso;字无缘,好歹是个了结,想他半生行来,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这一桩却是真真不光彩。
而与这被囚的女子最为息息相关便是身在幽州的北冥洛河。
北冥洛河的心机城府堪称江湖一绝,这北冥氏生来就比旁人多生一窍,虽然家道没落,仍旧凭借其高明手段,借那曹公之权势,在庙堂与江湖兴风作浪。
北冥洛河年少时便已指点风云,即便是当初路冥渊布下紫金顶一局,北冥洛河亦是比路冥渊技高一筹,非但没有上当,还算计了清河王徐如风入局,更是早对练秋痕设伏,虽说中伏的是司马逸,反正这笔账也嫁祸到了徐如风的头上。
谋算之高明,使北冥洛河对当今天下局势失了兴致,转而钻研起了后世之事,自此对四大家族联手打造的那件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之物,痴迷了些。
北冥洛河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屋檐上轻轻的声响,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窗边烛火微微晃动,他这才警醒,眼前是个青裳姑娘,一双明眸堪比星辰,清秀动人,一手持剑身侧三尺寒气逼人,青衣姑娘犹如一道清冷的月光袭入屋内。
北冥洛河眼中望着她,心里头却想起了两人,徐如风、练秋痕,这二人是世间少有的女子,一个狠辣过人,一个豁达过人,北冥洛河平生阅人无数,但这两个女子他却久久不忘。
清河王徐如风,对人狠,对自己更是狠的至极,一念执着便是一生,明知是错,明知要粉身碎骨,这个女子,仍是一错到底。
而练秋痕这女子,看则无欲无求,她心中想些什么,要些什么,无从得知。
这二人北冥洛河都亲自会过,尤其是练秋痕,是在她临终之前,他告诉练秋痕只要她将青阳手札的秘密告诉他,他能替练秋痕解毒。
北冥洛河这话诚然是假,但换做旁人,能寻得一线生机,怎么也会犹豫片刻,思量思量,而练秋痕却淡然处之,似是早已看穿了一切,将北冥洛河看透彻般,对其一笑,没有丝毫的怨恨或是轻蔑,泰然赴死,何其豁达。
而今想来,这两个女子皆已埋身黄土,不禁唏嘘。而这两个女子又都与眼前的这个姑娘有着莫大渊源,一个是其生母,一个则与她在深谷三年相依为命。
北冥洛河瞧见,这姑娘盯着自己,像是把他给看了个通透,这一点真是像极了练秋痕,阿痕扮作的练秋痕,在旁人眼中已然难辨真伪,可他一直觉得有所不足,今日见戚梧桐,北冥洛河终于明白,就是这眼神,清澈见底,却永不知深浅的眼神,阿痕是怎么也学不来。
反观戚梧桐,她原以为这北冥洛河是同南宫先生一般的虬髯老人,不曾想会是这么个白面书生,面色惨白就似个久卧病榻的病秧子,观其貌比路无涯不过虚长几岁,然而神色中透出的那股子深沉却与之相貌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