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姜身边的钟媪神情板正,不过眼神还是透着喜意。她恭敬地给沈语迟行了个礼:“我们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猗兰阁中养病,实在是思念娘子们思念得紧了,所以请大娘子去猗兰阁说话儿,夫人也想考较考较娘子们的功课,您眼看着就要及笄,管家理账女红厨事规矩礼数这些一样都不能落下。”
沈语迟挑眉不语,周媪客气地笑了笑,回了一礼:“您说的是,谁不知道夫人的规矩最严整不过?看二郎君二娘子就知道夫人教出来的人多么出挑了,大娘子若能得夫人的指点,这辈子都不必愁了。”
楚姜被禁足可不就是因为让自己亲儿子去撞白氏的肚子吗?钟媪被讽刺的脸一僵,但她知道沈语迟是个浑人,一言不合就要上手的,她也不敢在沈语迟院子里动她的下人,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也这么说,下午就请大娘子去向夫人问安吧。”
周媪又是一笑:“不必您说,我们大娘子早就盼着能向夫人请安呢,奈何夫人身子一直不大妥帖。”
钟媪纵横内宅多年,却愣是被周媪压了一头,冷冷看她几眼才压着火走了。
沈语迟心烦地往后一仰:“周娘,我不想去”
周媪劝道:“夫人为什么被禁足,咱们心知肚明,若您不去问这个安,倒显得您没规矩,老爷保准又要罚你跪。”
沈语迟下午不去楚姜那里就得上课,她在裴青临和楚姜之间幸福二选一了一下,叹:“帮我梳洗,我去给夫人问安。”
近三个月不见,楚姜眼底竟有了细细纹路,虽仍有几分颜色,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年近四十了。
这时候沈家其他几个女儿都到了,就等着沈语迟前来问安。
沈语迟定了定神,十分扎心地跟楚姜请安:“女儿新买的阿胶,母亲好生补补,瞧母亲操劳的,浑似老了十岁。”
楚姜:“”她这会儿捏死沈语迟的心都有了。
她啜了口茶,平息心中熊熊怒火:“语迟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一开口,沈语迟便有些讶异,楚姜内心不管如何龌龊,面上情却从来不差,再不会这般气势汹汹地开口质问,想不到禁足三月对她影响这么大。
幸好这话周媪也提点过她该怎么对答,沈语迟按照她教的回:“不敢通身潦草地来见您,所以特地沐浴打扮了一番,耽搁了些时间,幸好不曾迟了。”
楚姜僵着面皮扯了扯嘴角,又饮一口养颜的茶,有些懒散地问:“听说你和你大嫂在外面开了间铺子?”
这个沈语迟和白氏也早商量好了对答模板,她无所谓地道:“哪里的话,那铺子是长嫂家族人弄着玩的,我就是胡乱出了两个主意。”
楚姜冷笑了声,眼神凌厉:“那样最好,若让我发现有人在外胡乱折腾,败坏了咱家的名声,我定不会轻饶!”
她因为沈语迟被禁足三个月不说,在她禁足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心肝闺女也因为一张茶方被沈语迟扒干净了脸皮,欺负的不成样子,她是断不能忍了!
沈语迟心说咱家最丢脸的不就是你,先把自己埋了吧。
楚姜见她低头不言语,努力缓和了一下面色,淡淡道:“方才你几个妹妹的课业我都考较过了,你身为长姐,理当比她们更好才是。”
她说完便问了几个家里田庄收成,还有下人月钱的问题,这些问题极为刁钻,沈语迟都不曾接手过这些事,如何能回答上来?
楚姜重重一拍桌案:“我还当你这几个月学了不少东西呢,想不到还是这般惫懒!”
沈语迟直接顶了回去:“我连咱们府上的田庄铺子有多少都不知道,夫人把这些都攥的死紧,这回突然考问我收成,不是摆明了想刁难我?”
楚姜噎了下,干脆不再跟她废话,只冷冷瞧着沈语迟,扣死了她的罪名:“分明是你不学无术,休要狡辩了。”
楚姜是铁了心要为宝贝女儿和自己找回场子,显然早有准备,她话音刚落,哗啦啦就涌上来四五个粗壮婆子,直接把周媪挤开,硬是把沈语迟摁住。
沈语迟沉下脸,被按的动弹不得:“夫人!”让她挤兑楚姜倒没问题,但谁想到这货突然来暴力手段,她可招架不住!
她眼看着一顿收拾免不了,忙给周媪使了个眼色,让周媪去找沈南念救场。
楚姜根本不理她,沉声道:“请家法。”
钟媪从袖中抽出一柄戒尺,戒尺看着柔韧度颇好,她在空中挥了一下,戒尺反出淡淡的红光来。
钟媪举着戒尺走到她面前:“还请娘子伸出手来。”
沈语迟咬了咬牙,忙把两只手攥的死紧,她正想闹一场拖延时间,门外就传来一把清润低靡的嗓音:“夫人这是在干什么?”
她怔了下,忙转过头,周媪竟把裴青临请来了!
楚姜见着他也是一愣,面皮子一抽,冷着脸道:“我这个当娘的罚自己女儿,想来碍不着先生吧?”
裴青临看了看沈语迟,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缠片刻,她先一步缩了回去。
他这才舍得收回视线,神色如常:“自是碍不着,不过”他目光又落在她发顶上,一串小花钗稍稍有些歪了,不过显得有些俏皮,眼窝处还有青黛,显然这几日没怎么睡好。
他把她一寸一寸,从头打量到脚:“大娘子学无所成,亦是我这个师长的过失,这家法就由我来代她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