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君无视孙儿一张俊脸上充盈的焦躁灼切,推碗置箸,接过随侍春喜的漱口水净了口,再斯斯悠悠以巾帕拭了唇角,道:“坐下罢。”
明清寒也知急一时无济于事,奶奶总要给他个交待,撩衣落座长榻。
春喜上了两杯茶,悄悄然退下。余下祖孙两面面相对,多时无言。
终是明清寒寻人心切,“奶奶,您把忘儿送去了哪里?”
“投奔她爹娘去了。”
“奶奶!”明清寒蓦然立起。
“清寒,你和忘忘,已是经无缘了,让忘儿暂离这边的一切,对她,对你,都好。”
明清寒剑眉蹙紧。
“忘忘那孩子看上去活泼外露,实则心思细腻。你在她后面追了十几年,她的心才为你打开一隙。你娶了别人,那门也就重新关上了。你那一掌,无疑使她那门外面又加了几把重锁。忘忘啊,受了伤也会掩在笑容后面,如果伤痛不能趁早发现,发作时怕是已经晚了。”曾几何时,她也有过恁样心酸无助的岁月,所以,她心疼那丫头,助她自这困境中脱开。
明清寒闭目,吸气,道:“奶奶,我对忘忘的心,别人许是不知,您是最清楚的。”
“正因为清楚,才怕你走偏了。清寒,把忘忘当成妹妹疼呗,疼她到十八岁,然后,找一门能够配得上忘忘亲事,像个兄长一样地把她嫁出去。这样,你一辈子都不会失去她。”明太君是过来人,她能够想象,凭着孙儿对忘忘的用心,一旦他走得偏了,在她最爱的两个孩子中间,绝对会有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发生。那将是她最不乐见的。
明清寒半晌未语。
“清寒,你已有家有妻,对忘忘,放手罢。”
明清寒缓缓立起,“奶奶,您的话,我会考虑。”他彬彬一礼,振衣辞别。
明太君细心保养过的富贵面孔浮现凝重之色。知孙莫若她,孙儿不是能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能如此平静,正说明了他在酝酿着一场不平静。唉,难道,还是避免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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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寒居。
斜阳下,一池春水波光万千。清池畔,几株碧桃芳菲将尽。
池边亭内,凌水烟一曲抚罢,按弦凝思,一对美眸,尽在那几株已然红尽绿生的桃枝上。
参差桃影中,她卓尔不凡的丈夫行来。
“少爷,您回来了?少夫人在……”
“知道了。”
“奴婢去……”
“沏一壶碧螺春送到书房,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不得进来打扰。”
“是……”少爷?
凌水烟抬起的脚步窒然止住,丈夫匆匆淡淡的背影成了她心头的一抹负重。
“小姐,您怎么了?”奉茶而来的喜娟瞥见主子神色怔忡,疾问。
凌水烟螓首微摇,“没事,扶我回房罢。”
喜娟只道小姐身子又有不适,紧着将手头茶具撂放下,上前搀扶。
“喜娟,你说这清寒居为什么会种桃花?”
喜娟一脸茫然,“这花……不是在我们来前就有了么?”
是啊,她们来前就有了。凌水烟眼望桃树,缓缓走近,夕阳的晖晕里,桃枝似乎绿衣纱裙的少女旋转而舞,不久前,应是粉衣粉裙的罢?
“喜娟,对于桃花来讲,我们称不称得上后来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