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达峰上的太阳升了起来,红日将雪山染成了血色。
我困乏无力,寻了一片草地钻进去大睡,等到中午,几只水鸟踩着浅谈捕鱼,嘎嘎嘎的叫声把我从睡梦中喊醒。
我抬起头,草原一望无际直到山边,风吹着青草起伏,几只野驴东奔西跑,有马儿交配,野鹿在草地上肆意妄为。
一只乌鸦盘旋在半空,朝着我低声叫着。
乌鸦意味着不详,虽然躲过了鼠群,难保这些间谍里没有龙母的眼线。何绒绒说道。
我们行走在这片区域里,每一步都在龙母的眼下,所以无所谓隐藏,我直接站了起来,大摇大摆的朝着天池上路,大路上一个老农挑着担子往前走着,我赶上前去问道:天池离此处还有多远?
老农放下担子擦着汗笑道:你是哪里来的游客?再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四里路,就到天池山下,路口有座大仙庙,晚上歇歇明日起早赶去天池看日出,那才是个大景色。
我向他道谢后往前走去,一匹马鹿出现在山坡上松树的后面,何绒绒想上前打个招呼,马鹿掉头走了,过了一个山头,忽的一座大庙出现在眼前,大庙殿宇伟岸,屋檐上的铃铛随着风叮铃叮铃的响。
五六抬轿子停在庙前,有青烟从庙门里飘出来,走到门口一看,见几个男女跪在大殿香炉前烧黄纸,何绒绒有点害怕钻到葫芦里寻醉鼠说话去了,我踏进庙门,见正厅牌匾上挂着大雄宝殿四个字,待走进去,正坐在中央的却是一个长须的道士,我拉着旁边的和尚问道:师傅有礼了。
和尚回了礼,我问道:只听说见庙拜佛,怎得佛堂里却坐着这个道士,还没听过哪个老道的名讳盖过了释迦牟尼佛,连他老人家的位置也要抢了坐的。
和尚执掌施礼道:施主有所不知,我这庙宇原是山西阳曲县法明寺,香火不盛,我庙中方丈愁苦,一夜做了个梦,见有个龙王来拜,要把庙借了去用几天,方丈正在愁闷,就没好气的答应下说道:随你借几天借几年也好,落在这里也没个人气,白瞎了这金晃晃的大佛。龙王道:你们这地方风俗诡异,人多拜土地山神而不敬佛,我家门前多有圣徒,待我借了去给你开张。方丈一听就醒了,谁知第二天下起大雨来,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引得山里山洪爆发,方丈领着我等一众人上山逃命,山洪冲下来,把整个庙淹在水里,我等还道要房屋倒毁,一切全无了,谁知寺庙却如一条大船一样稳稳当当的往下游飘走了,急的方丈撒腿去追,我们顺着山谷走了一夜,寺庙早没了踪影,见山谷里有棵擎天大树,天气燥热,我们走到树下乘凉,就听着树上两个松鼠乱叫着跑了下来,一抬头看,却见着寺庙落在了树枝上,我们赶紧爬到树上,直爬了一夜,有胆小的退回去,胆大的跟着,见寺庙一切完好,推开门走进院子,庙里供着一位大仙的塑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再一回头门前已经是大路,跟着几日就香火不断,名声越传越远,多有喀什噶尔的富商赶来捐资。
醉鼠道:梦官莫听这小和尚胡诌,诺大个庙怎么就被冲到了大树上,只问他家里藏了多少酒,拿来给我吃上一吃我就信他。
何绒绒骂了它一句,醉鼠又闹着耍钱,晃的葫芦叮铃响。
原来如此,我说道:小官从迪化城远来游山路过此地,欲明日上山去天池走走,也见见世面,今日师傅能否方便方便,有个窝脚的地方给我睡觉就行了。
和尚挠挠头道:施主不知,我这庙近日来了不少贵人参拜大仙,上上下下都住满了,连那柴房里还窝着昨日上来的两个老太太。
无奈只好对着老仙像参拜一番,绕着寺庙走一圈,果然闻着一股骚气。
后面斋房里的骚味冲天,熏的醉鼠直咳嗽,待走到殿头,见几位公子抱着扇子赏风光,见着我来了直招手,等走到跟前,就觉得大殿吱吱嘎嘎的往下倾斜,吓得我赶紧往回跑,几个公子乐的哈哈大笑,一个忠厚点的男子道:莫怕莫怕,这是此寺一景,只要在这头上站上十几个人,就会压的大殿倾斜,待人走到大殿中心又自会平衡,两端皆是。
醉鼠大骂道:贼秃驴殿里可有酒,可有酒。
和尚又走来道:施主有礼了,这般天已黑透,我寺要关门打坐,无暇顾及香客,只好请出了。
我回罢礼往外走,待走到门前,回头又问和尚道:这庙中大仙无名无讳,祈告者上香许愿时多会在心中念保佑保佑,我家中尚无儿,明日来求一求,冲着大仙干磕头也不是个道理。
和尚笑道:莫怕,心里有念头,大仙就能知道。
走出山门,望着四处也没个人家,只好攀到一棵老树上暂时歇脚。
何绒绒被那只醉鼠闹得头疼,钻出来道:刚刚那几位抱扇子的公子看着俊俏,但身上冒红光,定不是什么善辈。
我笑道:早看破了,几头瞎熊罢了,屋中住着的是几只狐狸。此庙不简单,晚上跳进去探一探虚实。
小憩一会,见大殿里亮起了灯,我脱身而出,放出醉鼠道:咱们去寻他些灯油吃吃,你先在前面探路,要是遇到相好的了问问何处能跳进去又不被人发现。
醉鼠伸着前腿先去了,等了一刻钟,见它身后领着两个田鼠过来,醉鼠道:这老兄原是山下农家的户籍,自从庙里香火旺才搬上来的,这几个月一家人吃的肥头大耳的,后面茅房门口有个角门,原有个老头守着,今日前面敬香,老头收拾着去厨下帮忙,此时正巧空着。
我与何绒绒收拾兵器,田鼠带路寻到角门,一进去就是个空荡荡的大院子,里面栽种些绿竹古松,见前院熙熙攘攘的热闹,恐被人发现,先藏在假山后面,等到夜越发入深,守门老头回来,坐在门口打瞌睡,见着是头白猪,其貌虽是人形,但魂魄邋遢不堪,性格未变。
醉鼠按耐不住随着田鼠去前院看看,我跳上墙,见院子里跪满了香客,和尚围成一堆打鱼念经,前头香果摆满了祭台。
有老和尚从大殿里走出来,张着手道:今日大仙开恩,愿取一女子陪夜,如定下种,可在山下富贵山庄享一座宅院。
香客急急忙忙伸手,有狐狸女子貌美妖娆,匍匐到前面道:小女子自幼成道,一直守着身子未破,今日如能侍候大仙,我定斋香沐浴,献祭于他。
老和尚走下来捏住女子的脉搏诊断,摇头道:你血气未起,法力幼成,但成道太早,已五百年,其肉糠糟,大仙不喜也。
狐狸女子起身愤恨退下,又有一二个兽类报名,老和尚左看右看,皆不满意,诊断四下,见一白狗小女刚成,虽懵懂无知,但好在清纯年少,领到前面,取一杯过夜露水于她饮下,让伺候沐浴的和尚领上去了。
这边齐齐谢恩,老和尚摆着双手让众人退下,有五只狐狸回去厢房,其他有的出门去了,有的点着念珠迟迟留恋,一二个瞎熊还要胡闹,被和尚拿着棍子赶了出去。
五更天,守殿的和尚将蜡烛熄灭,只留了两盏青灯挂壁,坐在蒲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木鱼,我见时机已到,醉鼠已经吃饱喝足回来,探清大殿门路,前面雕塑,后院乃一处暗道,老和尚领着狗女下去,有石门拦路,醉鼠不敢随下,我见他吃的醉了,捏着头收回葫芦中,与何绒绒跳进去,念经的和尚趴在木桌上渐渐入梦,我摸其顶,见一处白茫茫的山境,和尚站在亭子上为人拥戴,左右跪下一片,知其心大无边,多是幻想,定下深沉梦境,念下一句贪睡咒,让他难醒。走到后面,廊院里挂着些爬山虎,草中偶有蛐蛐鸣叫,山中与山下毕竟不同,草地里挂着些露珠,在一晃一晃的昏灯下闪着些许亮光。
田鼠带路,走至秘道口自去了,何绒绒伸手推了推,纹丝未动,隐身进去,又碰着一张挡路符,知道是有防备,我绕着房子走了一圈,见后面有窗户虚掩着,推开看了看,是老和尚打坐的地方,我二人跳进屋里,见后墙对着秘道,贴墙进去,只见道中伸手不见五指,慢慢往下走,听着有猫的呼噜声,我在巫宫原也养猫,跟着老师叔学了一招“点猫咒”,只要摸其额,念动咒语,猫定乖巧睡去,自持办法在胸,刚下台阶,忽的有一物扑了上来,何绒绒跳到台阶上拔刀欲刺,那兽趴在我腿上,喵的一声叫出,我掏出袋子里的灯点着看时,见一只山猫身如狼狗般大小,其胸前挂有一男子头颅,还未成形,我试着摸其顶,猫头柔软,慢慢退下,而其头颅却猛然睁眼,嘶叫着乱咬,因不成人,其语只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何绒绒恐惊了下面的人,提刀将头砍下,山猫已睡,胸口流血不止,我恐猫死,伸手将形魄拉出,见其体内身形未成,恐也有三五十年道行,就此破了,甚觉可惜。
我熄灭灯,往下走了不知多时,见前面有亮光,地道也渐渐宽敞,前面场地越大,屋顶修成了圆形,上有壁画,画着一女飞天图,何绒绒指着前面莲花状石盘小声道:下面有动静!
我们绕下去,藏在栏杆后面,见着四只狐狸缠尾背坐,老和尚用犍稚(敲木鱼的小棍)一下一下的转着圈敲着狐狸的头,有时轻,有时重,有狐狸吃痛,忍不住呲牙瞪眼,老和尚对着训斥一番,狐狸方才安静下来,房后有座小楼,里面传出些伴琵琶的曲子,何绒绒示意问我怎么办,我二人趴在一处水缸后面,听着水缸中也有动静,时不时有一声佛语传出来,何绒绒忍不住贴着头进去一探究竟,其身在缸里,右手去拔刀,猛然退出来,见他手里提着一个老翁的头,其脖子下挂着个龟壳,我忙掏出葫芦将龟人的魂魄收进去,老和尚听到动静来看,我二人缩成一团藏在缸底,老和尚围着缸走了一圈又重新回去敲打狐狸,屋中温香阵阵,坐在正前的红狐狸按耐不住站了起来,拖着那三只狐狸往前走,淌过水池,老和尚在后面大骂,狐狸也不理他,又上台阶,只见其形化成一薄纱女子,身后三狐也化成男女,男狐道:大姐莫走了,大仙在里面玩的正热,咱们进去肯定要挨骂,旁边一个小狐女却笑道:那只野狗今日算是烧了高香,大仙的丹药也不知道被她吃掉了几颗,等我进去看我不挠烂她的脸。
老和尚追过来要打,藏在她三人后面的一个老姑姑抬起手里的一团荷叶挡住,老和尚一棍子打在雾里,吓得后退了几步,脚下踩空掉进水池,四狐哈哈大笑,大姐在前,三人跟着后退,等走进了门,见一个送菜的小二拦道:大姐今日就别进去了,早上因为吃丹惹得大仙不快,这会进去找骂不值当。
大姐恼羞成怒,啪的一声打在小二脸上,小二揉着脸哭着进去送菜,里面琵琶停了,只听楼上一个男子道:凤凤也没啥大错,只不过偷了你两颗丹药给她妈吃,也是一番孝心,骂过了也就算了,还是让她上来吃酒吧。
吃酒?醉鼠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道:好好好,我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