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慕容紫,怎就不能乖一点……
天太热,连冷殿里都有窒闷的风灌入。
慕容徵取下把脑袋悟出一层薄汗的乌纱,兀自寻了把椅子坐下,将乌纱置于旁侧的桌上,好整以暇罢了,才与对斜侧方的人对上了一眼。
万岁爷支着脑袋看了半响,微讶道,“你这个臣下做得倒是不拘束。”
宰相大人眯了眼,微微笑,“君臣一家。”
他话中有话,自个儿本就身为最受武德皇帝信赖的宠臣,还有他家四娘……
一记冷眼横去,楚萧离耐心尽失,召他入宫可不是为了听这些。
慕容徵见好便收,转而说道,“臣下自来都以为,世间最相衬的眷侣莫过一人精明聪慧,一人逊于其笨傻;前者欢心布局,后者甘愿受骗,糊里糊涂,无忧轻松,日子才好过。要说四娘,如若她还是从前的模样,倒能够省下皇上不少心思,而今……”
而今的慕容紫寸土不让,丁点儿小亏都不愿意委屈自己。
事事在她心里都有掂量,偏生还精到了骨子里,楚萧离这里稍有一动,她立刻觉出异样。
她觉着能让便让了,若不能,她索性连说都不说,就杵在那里不动,任你打她,骂她,抑或将她扔在那里远离她,她化成石头都还是那个说法——
绝不后退。
在宫里这半年多,楚萧离对此深有体会,他故意刁难,“你替朕把从前的四娘找回来?”
慕容徵反问,“皇上觉得如今臣下的妹妹不尽圣意?”
“你说呢?”
“非要臣下说,臣下却是认为这样很好。”
宫里这淌浑水里,藏着的都是厉害角色。
两宫太后就不说了,妃嫔们各有各的目的打算,连着那些稍有远见的奴才都会见缝插针。
试想从前那样天真无邪又风风火火的慕容紫入了这座皇宫,会是落得怎样的惨状?
四处碰壁,头破血流,到头来还是要闹着出宫的。
敛了笑意,慕容徵道,“恕臣直言,皇上只不过先入为主。诚然,那时我家四娘确实惹人欢喜得紧,没心没肺得可爱,不似如今一板一眼,不好说话。可皇上扪心自问,那样的她能否在宫里好活?还是说,皇上期待的是她遍体鳞伤,弱弱无依,只得向你寻求庇护?”
即便是那样,也并非能算做他完全得到了她。
折了她的翅膀,断了她的双腿,她就是用手爬,都会往着她想去的地方爬去。
拦不住的。
“哪怕四娘不是我慕容家的女儿,也是个完完整整的人,有喜有悲,有怒有怨……”
慕容徵看了神情微漾的楚萧离一眼,轻叹,“她不会喜欢皇上将她所有掌握,事事为她操持,她有自己的心思,再说皇上明明也很明白,若不历经这些险难,她亦无法站到你身边来,借着许多事去算计她,她只会跑得越来越远。”
良久,龙榻上的人动容,“倘若朕照你所言,她还是要离开朕呢?”
慕容徵笑,“我家四娘虽算不上深明大义,却也还是个讲道理的人。”
顿了下,还道,“皇上都将无泪宫与了她,依着她的性子,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亏极了,恐是要与皇上玉石俱焚才会善罢甘休的。”
听着那不得了的四个字,真如此,楚萧离反而乐得接受。
薄唇微挑,他安逸的合上深眸,松释道,“朕就信你一次。”
……
此一时。
德妃被罚静思己过,自个儿的宫门都出不来,就快被人忘得干净了。
贤妃呢,身子不好,日日都要服药,不适伺君。
故而自打选秀过后,万岁爷独宠淑妃,除了紧要的国事处理晚了在东华殿歇,其他时候都只去昕露宫,是连从前先入宫的女人都不多心无旁骛了。
碍着关太后的威严,其他嫩得滴水的妃嫔们表面不敢言,暗自叹惋。
没想到咱们皇上瞧着风流无边,却是个不太挑食儿的男人呐……
淑妃独占专宠,翻牌子的事省了,尚寝局这边越发的松络下来。
想这天应是入夏最热的一天了,慕容紫放了局子里手下人的闲,她自己也缩在屋里……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