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里,林书翰将这方石一剖为二,用雕刻刀一笔笔地刻出两枚印章,一枚刻阴文,一枚刻阳文,都是篆体的泽之涯。刻好之后,他试盖在纸上,两方印章,大小、字体一致。一枚红字,一枚白字,完美契合。
他在那张纸的空白处提笔写下:
知君笔下风雨惊,聊刓玉章赠卿卿。
相思字有相思印,字印相契不言离。
字印谐音知音,知音相契不言离,这句话是他积累了半个月的相思,是他与他四次遇见之后最想满足的心愿。
写完最后这个字,夜已深,困倦不已的林书翰回床睡下。
月影下,泽浣收回祭出灵力的手指,推门而入。为了给他换药,每一个夜,他都会来,灵犀一指让他安睡。趁他熟睡,泽浣取下纱布看到结痂的伤口已经开始掉痂,掉痂的部分露出粉色的新肉,以恢复的程度来看,这次上了药就可以不用再来了。
泽浣给他涂完药后,看见房间内那八仙桌上摆着的刀具和两枚印章。他走过去,先看见纸上的诗句,再看到诗尾的印章,脸又开始泛红。
月初的第一天,桌上摆着分成两半的花蕊原石,还有一叠的宣纸。
纸上写了很多篆书蝌蚪文的泽之涯,都被揉成团丢弃在纸篓里,全是失败的构思。泽浣可以从那堆胡乱丢弃的纸团想象少年负气又沮丧的模样,少年写了一天也没有写出一组让他满意的字。泽浣没忍住写下了笔韵铿锵的篆书蝌蚪文泽之涯。泽浣的字粗看龙蛇腾跃,细品下却又透着股老庄的沉静闲适。
第二夜,他看见少年在临摹他的字,一张张的纸写满了那三个字。字体由大变小,直到小到可以作为印章的字体。
第三夜,少年开始雕刻印章,一笔一刀,一丝不苟。
随后在泽浣来到抱柳堂的每一个夜里,他都能看到,那将深情融入进刀笔的少年是如何将两块顽石一点点地雕琢成器。
从日出到深夜,少年的眼中只有印章、只有他不知何意却能感觉心间悸动的三个字-泽之涯。
他一边雕刻一边幻想,想象着无数个关于这三字的故事,关于国师的故事,却不知自己就是这些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
每一晚,少年都是在泽浣祭出灵力后才困倦得肯闭眼睡去。
每一晚,他不睡,都是在等那个让他忽觉睡意的灵犀一指。
泽浣看了眼熟睡中的少年,心想也就八个半月了他们就能相聚。到时候他拿出这对印给那武夫看,不知道他会不会承认骁勇如他也会有一番似水柔情。
泽浣没多逗留,便收拾完东西隐身遁去。
第二天待林书翰醒来,他便将两枚印章连同那张纸都装进盒子里,再看日历今天是双号,想国师一定在奉莲殿,便让小厮叫安师傅套了马车准备出府。
“二哥哥你打算出府吗?”正准备去脂粉店学习的宋珍珍碰见他道。
“对,出去透透气,我这半月在家里被老妈子们都喂胖了。”林书翰笑道。他说的是真的,林母派来的老妈子们在抱柳堂小厨房里天天炖补品,几乎每个时辰都在给他端汤送水,他肚子上的肉都增厚了层。
“二哥哥你去哪里啊?”她又问。
“观文殿,找国师问道。”林书翰没有瞒她。
宋珍珍听到他要去找国师,放心不少,道:“那二哥哥早些回家,我也去铺子上学习了,昨天掌柜还夸我算盘拨对了。”她学了半个月的珠算,总算是将口诀给背下来了。
林书翰点点头,两人走到门口分别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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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那人是谁
奉莲殿,清晨的雾气还未消散,晨曦普照之下,雾海翻涌之间,红橙两色霞光交相辉映尤甚仙境。
泽浣看着桌上的两枚印章和那张写着诗的纸,心里欢喜不已,表情却极力保持淡然。
坐在他对面的林书翰对他这副模样已经习以为常,那眼睛分明透着欢喜,嘴角却抿的紧,僵硬地绷着。
林书翰忍不住的抿嘴浅笑,品着奉莲殿的雨前茗,也品着泽浣那副刻意掩饰的表情。
在两人长久的沉默之后,林书翰问道:“国师大人看到这两方印的反应,好像不是特别惊喜,是否是已经知道我为你亲刻的章长这个样子了?”
泽浣听罢心里骂了他一句,嘴角却泛起了笑意,道:“如果说本尊有能隔着盒子看到里面的物件的本事,你信吗?”
“在下当然相信,就像在下在国师大人面前就如同透明得没有秘密一样。”
林书翰在养伤的半个月当中,在每一个早晨醒来的时候,都会看到自己满身的伤口被人仔细地上了药换了新的纱布。还有那凭空出现在纸上的字,写得那样标准又完美,那字迹都已经暴露了国师大人,林书翰知道他每晚都会来,他每晚都不睡,一来为了赶着时间雕刻印章,二来嘛,就为了等他。
林书翰看着泽浣端着茶盏,以喝茶掩饰的微表情,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观察泽浣这些小动作。
林书翰笑了笑继续道:“除了隔衣看物,还能穿墙遁地,还能御风腾云。”
泽浣白了他一眼道:“什么隔衣看物?!简直胡说八道。章刻的很好,还有诗……都很好,承蒙林公子厚爱。”
“不客气,国师喜欢就好。话说回来,若非国师大人,在下的伤也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跟国师对于在下的付出相比,区区两枚印章又算的了什么?你提任何要求,在下都会满足的。”林书翰笑道,他这次来奉莲殿,除了印章还给泽浣带了两罐湖州的雨前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