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已打定主意,绝不会做这桩买卖。
是否值得尚在其次,自己这条出路是绝不能让第二人知道,否则这些年的苦心藏匿便如绣花针纳鞋底,全废了。
翠生微微一笑,端的是淡雅如兰;足下生风,端的是动如脱兔。
见钱来只觉眼前白影一晃,翠生已掠到床边,见钱来心中大惊,刚欲上前阻拦,云翡似有意无意的转了个圈正好将他挡住,只几秒功夫,再看翠生抄手在枕下一扫,一个银质小熏炉便被拎了出来。
“当然是你的秘密了。”翠生徐徐说着。
说话间,细长的手指已在熏炉内壁探了一圈,收回时,细白指尖上黏着几粒殷红。
见钱来面色未变,只是眼中精光暴涨,怒目而视。
翠生一进屋子便嗅到了那味道,浓郁之处便在床头附近,果然一击即中。
撵着手上红色的灰烬,再环顾四周,一砖一木早已沁入了这淡淡的腥膻气,混杂在浓浓的铜臭味里,仍能被鼻清的人嗅出,可见此人用这物已有些年月了。
铜臭气,常用以比喻某人,贪财,以致一身铜臭气。
但这“气”其实是闻得到的,在翠生鼻里,那是由各形各色人等的体味,金属的锈味,油墨的香味,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见钱来的惊怒只是一刹那,犹自慢悠悠道:“我当是什么秘密呢!本人自小多梦,以噩梦居多,这安魂砂倒是好用,夜夜无梦到天光,这砂是朋友送的,犯着谁了?”
见钱来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翻飞着白眼,只是心里惊疑不定,当真不能小觑了这少年。
翠生微微一笑,手里兀自捻着那一抹鲜红,道:“您喜欢安魂砂当然没犯着谁……不过,这不是安魂砂,是搜魂砂。”
说到此处,美目一凛,清了嗓子,正色道:“搜魂砂,殷红如血,味道鲜腥,可搜阳人魂魄,用以趋避阴邪入侵。你既住在方士云集的从家,又何需夜夜焚此香入睡?你入从家一十九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有如此恒心一直扰你?再退一万步,你既躲避它们,为何不请我师傅助你一臂之力?可你宁愿用这至阴之物拘着魂魄,折损阳寿,莫非那孽畜本就与你有仇,是你入从家之前造的孽?”
云翡在旁听得心中啧啧称奇,想自己只是引翠生来此,万万没想到他竟在这短短时间内,观一便能知三四,当下心里也不禁得意起来,若不是要凝住心神看紧见钱来,只怕现在早已拉着翠生拼命夸奖一番了。
见钱来被翠生点破谎话,面上却始终不见一丝难堪,又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才现出哀戚之色。
刚要站起,一个踉跄没立住,又摔坐在了木椅上。
看到见钱来不但没有暴怒撒泼,原本瘦削干枯的面容又显得苍老了几分,目中一片凄苦,二人心中除了疑惑就是不忍,但若不这样,怎能令金银至上的见钱来乖乖吐出那第五条路?
见钱来重重的出了口长气,沉重而悲凉。
“好,好!你们竟拿我自己的秘密来交换……当真如此,什么秘密能比自己的秘密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