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惊风接着说,“你若修道,则登临沧涯,修行最好的剑诀,你会变得很强,人们敬你怕你,因为你心意一动便能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任意主宰生死而无人敢置喙。”
“嘎吱”一声,积雪压断绿萼梅枝。风雪愈寒。
纵然是再大的风雪,卫惊风依然听得清楚,孩童说,
“不。”
这种没经过多少思考却足够认真的答案,显然让他有些意外和……不解。
少年公子眉头微挑,“为什么?沧澜学府能给你的,我能给你百倍。”
孩童实在不欲再开口,然而出于礼貌,还是解释了原因,
“那里管饭。”
“哈哈哈哈哈——”
卫惊风纵声长笑,笑声响彻长空,震得檐上积雪扑簌簌的落下来,枯败的梅枝微微颤抖。
他笑完了,似是心情好极,说道,“我也管饭。”
孩童终于抬眼,乌溜溜的眸子凝视他,像是在确定眼前这人管饭的可信性。
卫惊风差点跳脚,“老夫堂堂剑圣,还会骗你不成?!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
“好。”
卫惊风骤然愣住了,因为孩童拉起了他广袖的衣角。
几乎是本能,在那只骨瘦如柴的小手靠近时,便要暴击而出。
但他生生忍住了。这种感觉太陌生,因为很多年没人触碰过他。见到他的人都敬畏他,离他很远。想近他身的人都是来杀他的,也都死了。
瘦弱的孩童借着拉衣角的力量,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松开了手。
白裘上留下了一个脏污的手印。
孩童想了想,说道,“对不起。”
卫惊风有些后悔了。
不是因为如此草率的收徒,而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没人向他说过这三个字。
在他以往几百年的时间里,并不包括与人平和交谈。
他试过,但总被当成是挑衅或是不屑,总是会激怒别人拔剑相向,最后他只能打败或杀了那人。
就像刚才,他以为自己说的没什么不妥,句句实话。但若是换一个人来听,则会觉得他是居高临下的怜悯与施舍。
所以,他实在不知道如何与人……或者说,与徒弟相处。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没关系。”
对,自己是师父,怎么能被徒弟看出不懂世故。
孩童也沉默了,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师父好’还是‘见过师父’?别人收徒是什么样的呢?他不知道。
事实上,他一路从极远北荒走到中陆云阳城,没怎么说过话。
看顾他的哑仆死了,临死前嘱咐他去中都云阳城,见见世面,最好能找个学府学本事。他葬了老妇,包裹里装了仅有的两身衣服上了路。碎银子未到云阳就花完了,他因为年龄太小,又吃的很多,虽然力气大了些,也没几个地方愿意收他做工。
其他的学府学费不菲,当然是上不起的。倒是近半月,往日就车水马龙的云阳城,愈加人潮如海,寸步难行。他才听说是澜渊学府要开门收徒了。这学府真好,不收学费,既能管饭,也能见世面,学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