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霜未曾料到的是,容徽喜欢那个姑娘,竟到了为她生死不顾的地步。
“他这是做什么?”
颜霜将手里的杯子扔出去,砸在地上,飞出去的碎片划破了站在阶梯下的暮云的脸颊。
他伸手抹了一下,并未言语。
“他这么多年,果然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颜霜怒极,那双微挑的凤眼里阴云聚拢,在周遭暗红的光线里,她的面容更显妖冶动人。
也许她有过片刻的挣扎,但她的手紧紧攥着软榻一方的扶手,涂了鲜红丹蔻的指甲颜色鲜妍,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这么多年来,那种矛盾纠缠的心绪终究还是未能放过她。
“暮云。”
她看向站在阶梯之下,一直沉默不言的年轻男人,咬牙道,“去,把那个女孩儿身上的咒术解了。”
“夫人……”暮云闻言,惊愕地望向她。
“难道真要我看着他死?”
颜霜从来讨厌受人威胁,而在此刻,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放任容徽,他若想死,她便成全他好了。
但,她心里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终究令她未能下得去手。
“他用神格为代价,是要和你同归于尽,暮云,他一死,你也会死。”
颜霜如何不清楚自己的咒术到底有着何种威力,如今的容徽还未曾恢复所有的神力,修为也堪堪只在暮云之上,要破她的咒术,与他而言,便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颜霜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他竟会选择一条死路,来为那么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孩儿谋求生机。
之前她之所以交给暮云这道与仙灵之气相生相克的咒术,便是存了心要置那个女孩儿于死地,她就是要让容徽没有机会救她。
但现在看来,颜霜还是失算了。
或许,她本来就不曾了解过容徽。
“他可真是个疯子……”颜霜忽而冷笑。
——
桑枝以为自己死了,可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那盏浸润了暖黄色光芒的水晶灯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动了动手指。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掩映在漆黑夜幕间,又被各色霓虹点映着显现出模糊轮廓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汇集成一片连贯的光影,好似排列整齐的数万星辰。
这像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桑枝下意识地去触摸自己的腹部,她惊奇地发现,原本一直没有愈合的那道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连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而那种一直折磨着她的被烈火灼烧的感觉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半晌都回不过神。
难道……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身旁有人的呼吸声很浅,桑枝回过神,偏头时,正好撞见躺在她身旁的少年那张苍白的脸。
他的衬衣纽扣都已经都被解开了,胸口缠着雪白的纱布已经隐隐浸出了血迹,狭长的锁骨,无暇冷白的肌肤,少年柔韧的腰身半掩在纯白的被子下,他此刻静默的就像是一幅画。
即便桑枝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但她却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凑到他的鼻间。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指节,终于令她感受到了属于他的温度。
他没有死……
而她也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仿佛昨夜他怀抱着她沉入海底时的那个吻便是冲破梦境的解药。
万里波涛翻滚,层层淹没她和他的身形,冰冷的海水浸透衣衫,灌过口鼻,那窒息的感觉明明如此强烈,可当她再醒来,那一切都好像离她很遥远。
桑枝眼眶里有了泪意,她小心翼翼地缩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却又不敢把他抱得太紧,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容徽睁开眼睛时,他意识还未曾清醒几分,便听见耳畔传来的小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