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侓当然记得,思及眼下之境况,他当即猜测道:“你要我放过那只狐妖?这不可能!”
程晋难得语塞,这哥们每次下判断都这么武断的吗?
“姬相公,请恕在下直言,你要怎么不放过那只狐妖?”程晋从头到脚把人逡巡了一遍,才又道,“就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之躯?还是这身义勇正直的气势?”
“你——”
程晋一手搭在离庸肩上,好叫他不要冲动行事,也算摆明自己的立场:“实话总归伤人,但这本就是事实,不是吗?还是说,你要请道士和尚捉了他?”
姬长侓心里确实有这个打算,不除了此妖,他有何颜面去见外祖父!
“我说你这是何苦来哉呢,当初你早请道士不就完了,现在再请,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程晋多会猜度人心啊,当即就明白了姬长侓的想法。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害死了外祖父!这一切都怪我!”
姬长侓情绪已然失控,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旁边那只红衣妖的时候他尚能保持冷静克制,可面对这妖时,却能让他无端放下心中的戒备。
这太奇怪了,可愤怒与悲伤已经压在他心头太久,一旦泄洪,他便完全收不住了。
他少时聪慧,父亲体弱无力教他读书,只初初给他开蒙,之后的四书五经都是外祖父一点点教会他的,从童生到状元,他最想分享这份喜悦的就是外祖父。
可是都毁了!这一切都毁了!
“你们妖又怎么可能懂人的感情!是我错估了妖的凶厉!是我害了外祖父!”
姬长侓吼完,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放过那只妖!还请你们离开。”
离庸听到这番话,又是怒上心头,好在程晋时刻注意着他,一把将他拦下。
“你拦着我做什么?”
“离庸,你从前可没有这么急躁的。”程晋压低了声音,但依然难掩担忧。
以前的离庸虽然只有四尾,但人情练达,对人的态度虽然疏离,但绝没有到这种一被激怒就喊打喊杀的地步,咋地,还断尾涨智商不成?
若是别人说这话,离庸肯定不信,但这话出自程亦安,他就听进去了。
“我急躁吗?”
“急啊,你吃鸡都没这么积极,要不是我力气大,差点就没拦住你。”
离庸:……不用说得这么形象,谢谢:)。
“你们……居然认识?”姬长侓方才心神大乱,又因为天黑没注意到,这会儿见两妖熟稔地开口,当即后退一步戒备道。
程晋上前一步,将离庸拦在身后:“毕竟妖没有人多嘛,认识也不稀奇,不是吗?夜也快深了,我就直奔主题,姬相公,你还记得你外祖父的笔迹吧?”
“你们不会伪造了我外祖父的信件吧?”
该聪明的地方你不聪明,不需要聪明的地方你瞎聪明干什么?好在程晋已经想到了这点,得亏老师只是稍微举荐两句,这要是收做弟子,他得头痛死。
“伪造?”程晋推了推脸上的半边傩面具,道,“恕我直言,姬相公,你能不能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力?不要什么东西摆在你面前你就相信,这样你真的蛮难混官场的。”
这话,气得姬长侓口不择言:“你竟比我懂做官?”
离庸原本心神紧绷,思虑于程亦安的话,他也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但听到这话,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竟真当他是妖?他若是不会做官,似你这般的,不妨早些辞官回乡种田罢。”
程晋扭头:“就你会说话!闭嘴!”
离庸:……替你说话,你还不乐意了,啧啧。
“你不是妖?”姬长侓已经搞不懂了。
程晋的暴脾气起来,口气难免硬起来:“你管我是人是妖,这很重要吗?我又不是要同你做朋友,喏,信件给你,你信不信,全由你自己判断。”
“你……”
姬长侓刚说了一个字,再抬头面前哪里还有人啊,别说人,连只妖都不见了,只有他手里这封被强塞的信,尚带着点温热。
离庸被程亦安拉着走,等出了姬宅不远,他就忍不住挣脱了程亦安的束缚。
“你别拉拉扯扯!那信是哪来的?”
“伪造的。”
离庸皱眉:“真的?”
“假的。”程晋没好气地开口,他干脆双手抱胸道,“离庸,你那四条尾巴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