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听了,连忙一股脑爬起来,也不管屁股上的疼了,带着谭纵就往包间走。
拐了两个走道,谭纵这才到了包厢,一把推开门,只见曹乔木以拇指与食指捏杯,正啧啧有味的在品茶,说不得就想上前质问两句。可等曹乔木转过脸来,看见曹乔木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谭纵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在后世的时候,有长辈的提携与教导,谭纵虽然心气有些高,可平日里也是个冷静的人。只是这次着实是被打击的狠了,所以才让他失了一贯的涵养,可这回见着曹乔木一副和声和气的架势,也终于算是回过神来。
虽说回过神来了,可火气毕竟没下去,说不得谭纵说话就有些夹枪带棒的:“曹老板,您今儿个倒是好兴致啊,竟然有闲情在这自饮自酌。怎么不见您那位少爷?”
谭纵这话先是讽刺曹乔木孤家寡人,后是讽刺他只是安王的下人。要换个人被谭纵这么说了,只怕谭纵这一句话就能惹出点是非来。可曹乔木似是早有了准备,竟然不理会谭纵的冷言讽语,只是又转过头去,拿眼睛看着手里的茶杯悠然道:“这客栈里的茶是好茶,杯也是好杯,只可惜火候不对,沸过了。品起来难免就失了几分味道,不过总归还算不错。”
“你!”谭纵见曹乔木这副做派就有些不爽,暗想:你不过是个搞监察出身的,换后世也就是个纪委检察院的,在我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当初被纪委请去喝茶的时候也没见过谁有你这副做派呢,难道你以为你是市委书记还是市长?
谭纵心里不服气,怎么看曹乔木都不爽,对于曹乔木的话也懒得去深思,只是瞪着双眼睛狠狠盯在曹乔木脸上,彷佛曹乔木脸上被人刺了字一般。
“怎么,还不服气?”曹乔木抬眼扫了谭纵一眼,脸上笑意更盛:“就你这些小伎俩,你以为真能瞒的过我?别说是我,只怕王家的那几个幕僚你也瞒不过。”
“切。”谭纵见曹乔木跟自己说这些,忍不住就是撇了撇嘴,脸上不屑的神情丝毫未作掩饰:“我为什么要瞒?我原本就没打算瞒过去!”
“哈,你这小子。”曹乔木这回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右手食指对着谭纵虚点数下,嘴巴都咧了开来:“你小子不就是打着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的主意么?”
见谭纵脸色倏地一下变了颜色,曹乔木却是不给谭纵机会说话,连续道:“你当你这计策高明?我看就是个屁!你知道你去的那采石场是什么地方?那是个阎王殿!你以为你去了能讨得好?说不得你到了地头就别想回来了。”
谭纵被曹乔木这一通话说的脸色变了几变,可到了最后谭纵还是微眯着眼道:“阎王殿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会看着我陷进去?你可别告诉我说你没在我后面埋伏人,那我可要低看你曹大人一眼了。”
谭纵这么厚脸皮的话一说,曹乔木已经不止是乐了,甚至已经兴奋到拍起了桌子,啪的一声响甚至把外头正好路过的小二吓地差点跌一跤:“好你个谭梦花,难不成你算准了老曹我会去救你?”
谭纵心里一乐,脸上自然也不掩饰得意:“曹大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好!好!好!”曹乔木连说了三个好字,心里头的火气也是起来了,瞪着谭纵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扔那不管?你真就吃定了我会去冒着得罪李阁老的风险救你?”
“李阁老?什么李阁老?”谭纵这回是真的被曹乔木话里的“李阁老”三个字给吓到了。阁老是什么东西?那是进了内阁的官员才能拥有的称呼,个顶个的官衔至少都是三品以上,随便一个放在外面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就算是官家也得给阁老们留几分颜面,非谋逆等大罪不能监捕。
“哼,李阁老你都不知道,难怪你这小子敢愣着一根筋地往里头闯。”曹乔木冷笑一声,直把谭纵笑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才从袖笼里抽出一份早就备好了的卷宗,啪得一声丢在桌上,右手食指又是虚点谭纵几下:“你小子看吧,看看你差点惹了多大的祸。”
谭纵毕竟是个在后世见惯了起伏的人物,甚至连一号领袖也有幸在其视察地方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那地位和官家也没多大区别。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差点得罪了某位当朝阁老,可终究还不甚慌张,只是打开了卷宗细细看了起来。
那边曹乔木见谭纵虽然眉头紧皱,可神色倒还算正常,心里面再度忍不住道了声“赞”,只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谭纵当真与众不同的很。
卷宗很简单,不过是几个名字几个官职,顺带着把几个人的关系说了,可就这么短短不到百来字的卷宗里面,却包含了一位官居二品的当朝首辅,一位正四品的户部左侍郎,一位副五品的翰林院总编修!
“这老李家倒是下的一副好棋!”放下卷宗后,谭纵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哦?”曹乔木见谭纵不仅不怕,反而感慨了起来,不觉有些奇怪,疑惑道:“怎么讲?”
见曹乔木问起,已然收起了傲气的谭纵却又忍不住卖弄起来:“二品的首辅、四品的左侍郎,副五品的总编修,看起来人数不多,只有寥寥三位,可无一不是身居要职。再加上门生故旧、亲朋好友的,只怕再让这位李阁老多干几年,怕是整个朝堂都要被他李家把持了。”
看谭纵说的这般肯定,曹乔木兴趣更大了,忍不住催促道:“继续继续,莫要卖关子。我倒要看看你小子都看出了什么。”
“大人既然有意,梦花自然为大人一一道来。”谭纵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牛饮喝了,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道:“别的且不去说,光说这位首辅大人,能以六十八高龄还稳居此位,只怕就不是个简单人物,想必在揣摩圣意方面极有造诣,这才能在首辅位置上一坐就是七年却无人可撼动。”
谭纵对着曹乔木笑了笑,随即又点着卷宗上标注着“子——李瑞”的人道:“再看这位左侍郎,看似官职不高,却也是个扎眼的位置,更是咱们这位李阁老的一招妙棋。”
抬头见曹乔木笑意更盛,谭纵顿时有了几分指点江山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彷佛化身后世给自己指点官场奥妙的长辈,正在提点后辈一般:“如今这位李大人在户部坐着不过是在熬些资历,目标终究还是放在了吏部上——有首辅照应着,只怕官家对其印象必佳,因此提拔只是个时间问题。这会儿官家只怕也是为了避嫌,这才把他摁在那。
可是,只要他勤勤勉勉这般下去,等阁老一还乡,官家必然会记起他来,只怕不用多久就会被官家提拔到吏部,说不得就是个吏部左侍郎的位置。看似平迁,可意义却决然不同,有李阁老门生故旧支持着,说不得十年之后也是位小李阁老。”
曹乔木这会儿笑意更盛,只觉得自己似乎真是捡到宝了,想不到眼前的这位谭梦花竟然有这般缜密心思,甚至仅仅看了几个名字几个官职便能分析出如此多的奥秘来,当真是不简单的很。只是这会儿还不是揭开锅盖的时候,因此曹乔木也不插话,只是再度催促道:“那这位李屏李总修呢?”
谭纵说到这个时候,自信更强,闻言就是不屑道:“要我说,如果先前的李瑞是日后李阁老的接班人,可谓之明;那这位李屏李大人就是李家的暗棋,真要论起来,其重要性只怕比那位日后的小阁老只高不低。”
“哦?此话怎解?”曹乔木皱着眉道,他这回却是真的有些不解了,一个翰林院的编修,即便是总编修又能有何地位,竟然被谭纵评为地位比李瑞这位日后的小阁老还要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