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么想告诉母亲,只要她醒来,现在他就跟黄姑娘成婚。然而,想象与现实之间永远成立不了交换条件。
寅老爷急匆匆地进了卧房,宽大的红木床上并没有寅夫人的身影。
他轻轻叩了叩床头上雕刻的小圆柱,靠床头的墙立马旋开了一扇门,他迅速闪了进去,门随即关闭。
门内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各嵌一块宝石样的发光体,在发光体的映照下,光线并不阴暗。
顺着甬道,一直斜向下走,再向右转过一道半圆弧形的石壁,道内的空气徒然变冷,是那种刺骨的冷。但眼前却豁然明亮,一方冰雕玉砌的空间呈现眼前。而正中,是一张冰床,冰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就是寅夫人了。
“夫人,今儿可好?”寅老爷急步走到冰床前,握起夫人的手,亲切地问道。
在周围冰墙反射光的映衬下,她显得异常安静。柔顺的发丝,柔和的面颊,微闭的双眼,即便是那没有血色的双唇,也泛着润泽的光。但她的右胁依然还插着那枚箭,那枚为保护鳖甲鹿茸坠而遭遇的箭。
“夫人,发功时辰已到。与老夫一起发力啊!”寅老爷已经把她的衣衫解开,她右胁的箭伤部位便全部袒露出来。
他先深吸一口气,双手平按箭杆的两侧,然后吐气,用力。
伤口的箭,便在两力的夹击下向外挪动一丁点。
寅老爷每天都要重复一次这动作,十几年如一日。他发现留在夫人体内的箭柄,已经被逼出来一个横拇指那么长了。
运完功,又把当归黄芪饼分别贴于夫人的关元,足三里诸穴,把艾叶和补骨脂贴于脚心,方才抱起她的额头亲了两口。
“夫人,土府小姐竟如此刚烈。自今往后,想必黄地鼠不再追逼婚期。那丫头以秘密相要挟!若节儿无意,丫头断然不嫁!呵呵,究竟何等秘密呢?”只要有心理话,寅老爷总会自言自语地讲给夫人听。
土府老爷,名唤黄地鼠,之前,寅夫人还为此开玩笑说,“土老爷定是钻地奇才。”所以,在夫人面前,他便直呼其名。
“夫人,若不是黄姑娘解围,老夫也便随了黄地鼠心意。毕竟,指腹婚约乃老夫所为。可是,那丫头……。唉……!老夫又何尝不懂节儿心思呢。”寅老爷把头埋进夫人的手里,长长舒了口气。
“吾已老朽矣!脾气亦收敛许多。今儿之事,也便随了夫人心意。节儿自是求之不得。”
除了“吧嗒,吧嗒”的声音,冰室内静得令人窒息。
这“吧嗒”声,仿佛是时间的漏,一滴滴叩击着天籁,孔最里是这样,极冰下的绿色天堂还是这样。
“怨老夫害了夫人啊!明知鳖甲鹿茸坠只可作为传家宝保存,不可随便戴于脖颈之上。老夫却为满足汝之心愿,一时兴起,公然违反祖诫。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唰……”,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颇富传导性的颤响划过。
寅老爷倏然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可是,那声音转瞬即逝,洞内又恢复以往的死寂。
“此地怎会有声音呢?莫非剑鞘脱剑之音……?”他轻蹙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千米之下怎会有习剑之人呢?罢罢罢!兴许人老耳花之故!”他摇了摇头,不再为此费神。
寅夫人所躺的冰室,在离地面千米的冰层下。而通往冰室的甬道口,刚好在他们卧室的墙上。
这卧室,曾经是寅老太爷的,但他却不知道冰室的秘密。
直到老太爷仙逝后的某一天,寅老爷进来整理衣物,不小心叩动床头的木雕小柱,才惊奇地发现了入口。
当时他既紧张又好奇,便燃了火把,偷偷地潜了进去。没想到的是,狭长的甬道两壁上每隔数米都嵌有一块宝石样的发光体。即使不用火把,也能看清甬道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