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公主府上,迎了一桩喜事。
陈昂血缘上的亲爹,名义上的叔父,当朝陈国公,带着《寒梅图》上门,提起了陈昂与苏卿卿的亲事。
虽说没有没有正式请媒人走礼,只是自家亲戚私下商议,但这么猝不及防的事儿,也足够叫长公主与苏驸马吃惊——
他们夫妻几日前还想着让陈昂与小女儿成就好事呢,谁能想到这小子竟早与卿卿凑到了一处,这么多年还瞒得这样好?
“我刚听闻也觉着胡闹,偏偏这小子早已铁了心,唉……这孩子之间的事,总是有自个的主意,嫂子可千万莫恼。”
身高体阔的陈国公记着自个早死的兄长,对长公主仍已长嫂相称,言止间很是恭敬。
长公主也是笑呵呵的:“兄弟这是什么话?大姑娘也是我的女儿,只要两个孩子都乐意,以两家的情分,都是喜事!”
一旁苏驸马也是一般,口中只赞着陈昂少年英才,此刻北伐定是前程万里,话里却是四面不漏,显然,这是不能只听陈家人的一面之词,真正定亲,还是要问过苏卿卿的意思才罢。
不过历来谈亲,就没有一次能成的,男方第一次上门,能得着这样的回复便已很是不错,陈国公欢欢喜喜的用过了三盏茶,留了带来的礼物,告辞而去。
长公主与苏驸马亲自将客人送到了院外。
苏驸马倒还好些,只是有些复杂感慨,倒是长公主,客人一走,面上的笑意便瞬间换成了满面的愁色:“你说,淼淼这两日里痴缠不停,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苏驸马摇头:“不应当,公主也说了,淼淼与陈昂只是兄妹之情,何况淼淼闹的也不是与卿卿的亲事,而是不许陈昂从……”
“父亲,阿娘!”
苏驸马最后一字还没出口,院子里便又传来了熟悉的呼喊。
从前只觉可爱悦耳的声音,这一次,却叫长公主觉着脑仁都疼。
看在守在门前,嬉皮笑脸的苏淼淼,饶是三十多岁上才生出的唯一女儿,长公主也没了一点好脸色:“你做个梦还闹得没完没了不成?你不读书练字了?不去画画弹琴了?我瞧着今儿个天儿也不错,要不我将踏雪给你,你骑着去围场里跑跑马!”
从前苏淼淼为了箫予衡整日钻研琴棋书画时,长公主还有些心疼,觉着孩子是受了委屈,还时常劝着叫多陪自个说说话。
如今苏淼淼倒是当真与缠着亲娘说起了话,可是只一日,长公主就已恨不得将她塞回书房,再不行沉池子里泡着玩也成,就是甭来烦她!
苏淼淼一点没有被嫌弃的自觉,甜脆脆的叫了一声“阿娘”,星子似的眸子眨呀眨,亮得喜人。
自从苏淼淼懂事后,长公主当真是许多年不曾见过女儿这样的眼神。
不,真说起来,就算苏淼淼还是个懵懂小儿时,也极少有这样乖巧求肯的时候,毕竟长公主的性子,凡是她能给的,甚至不必孩子来要便都送到眼前了,哪里需要女儿这样缠人?
也是因此,长公主从前是真不知道自个的女儿还这样会磨人,有这样的水磨的功夫,但凡苏淼淼不是想害人前程,哪怕是当郡主要食邑呢,长公主都腆着脸进宫给她求出来。
再退一步,就算是害人,哪怕女儿换一家嚯嚯,长公主说不得都昧着良心替她干了。
可偏偏就是陈昂,就是陈国公府。
那是她第一个夫家认下的嗣子,当真较起真来,她都能算是陈昂大义上的嫡母,刚走的陈国公都还一口一个嫂子客气着,什么仇什么怨,与多年相得的旧夫家撕破了脸,就为了扣下陈昂,毁了孩子的前程?
她在军中的势力是叫干这个的吗?这像什么话!
苏淼淼其实也知道自个的要求无理取闹,只是眼前这情形,实在比玉雨台上,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下场时还要更加棘手为难,为了陈昂的性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毕竟对自己,她还能愤怒挣扎,认定她又不是台子上的木头傀儡,只要自己足够清醒,即便喜欢箫予衡也不会厚颜纠缠,更不去去推姐姐下水,就可以远离溺毙的局面。
可陈昂却不听她劝啊!
她连那样清楚的梦境都说过了,但陈昂不肯躲,苏淼淼思量之后,就只好选择朝母亲这厢下功夫。
再是希望渺茫,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苏淼淼拉着母亲的胳膊,又退了一步:“女儿也知道不许人去没道理,可是北境那样凶险,又刚和姐姐谈了亲事,阿娘就不担心吗?”
长公主瞧着她:“担心又怎样?”
苏淼淼便又退一步:“陈昂才十几岁,立功也不急在一时,阿娘不叫他去前军冲锋,叫他塞到后头运粮收尾也成啊!”
这其实才是苏淼淼真正的打算,昨日痴缠着让母亲扣下陈昂不许从军,恰恰是因为她知道母亲肯定不会答应。
今日这样退一步,再借着陈国公上门提亲事的契机,说不得就能成功说服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