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沣在听了老庆的话后,沉默良久,嘿然不答。
老庆在一边着急了,说:“要不用袁世凯的话,就怕大清要完了。”
听到“完了”二字,载沣不免一个激灵。在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厚着脸皮派人去请袁世凯。
三天后,奕劻的亲笔信便送到了洹上村,开出的价码请袁世凯出任湖广总督。对于出山的问题,袁世凯的答案是肯定的,但何时出山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袁世凯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动声色,试探下清廷的底线再说。
于是,袁世凯摆足了架子,说自己“旧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并以最近“交秋骤寒,又发痰喘作烧旧症,益以头眩心悸,思虑恍惚”为由,拒绝了清廷的开价。
袁世凯的借口可谓是冠冕堂皇:当年你载沣不就是以“足疾”为名将我赶出京城的吗?好,现在就给你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先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再说。
说句实话,湖广总督这条小鱼对袁世凯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要知道,袁世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了,这小小的湖广总督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按袁世凯的要价,至少也应该是数年前他应得的内阁总理大臣位置。
皇帝不急太监急,现在情况不同了,袁世凯有的是资本和时间慢慢等下去。但清廷这边就不行了,摄政王载沣环顾左右,军咨大臣载涛,海军大臣载洵,自己的两个弟弟都是少年亲贵,哪有能力收拾当前的局面。至于受命前去平叛的陆军大臣荫昌,他虽然曾经留学德国,好歹算是懂得一点军事,但他却从来没有指挥过军队,更别说打过仗了。
据说荫昌领旨率军前往湖北时,身穿长袍马褂,脚上却蹬着军用长靴,简直就是个“三不像”。这时,旁边有人向他恭贺大任,荫昌眉头一皱:“嗐,我手下一个兵都没有,朝廷让我去湖北督师作战,您说我这倒是用拳打啊,还是用脚踢呀?”
荫昌还算有先见之明,北洋军大都是袁世凯的旧部:统领冯国璋就不用说了,下辖第六镇的统制李纯、第二镇的第三协协统王占元、第四镇第八协协统陈光远,一个个都不肯用命,荫昌这光杆司令哪里指挥得动。
在军情急如星火的情况下,载沣也只好派出袁世凯的老友、内阁协理大臣徐世昌亲自去洹上村,看看袁世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是熟人,袁世凯也没太多废话,当下提出了六点要求:1。 明年即开国会;2。 组织责任内阁;3。 宽容参与此事件诸人;4。 解除党禁;5。 须委袁世凯以指挥水陆各军及关于军队编制的全权;6。 须与袁世凯以十分充足的军费。袁世凯还特别强调,这六个条件缺一不可,否则决不出山。
徐世昌回到北京把消息一公布,朝中的那些亲贵们一个个跳脚大骂,骂袁世凯漫天要价,骂袁世凯趁火打劫,无耻之尤。但是,这班人在朝廷大骂,袁世凯既听不见也无所谓,反正他的条件一个字都不能改,爱办不办,他可不在乎。
当北洋大将冯国璋路过彰德请求面授机宜时,袁世凯要他暂作壁上观,“慢慢走,等等看”。清廷眼看着武昌火种不熄、各地群起响应,局势进一步恶化的时候,清廷只得按照袁世凯的奏请将荫昌召回,改派冯国璋为前线第一军总统,段祺瑞为第二军总统。随后,清廷又任命袁世凯为钦差大臣,并授予前线的一切军事指挥大权。
兵权到手后,袁世凯才勉勉强强的从河南彰德出发,前往湖北督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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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保路运动
五、保路运动
要说起这武昌起义,还得从四川的保路运动说起。“要想富,先修路”,国人在甲午战争之后民智渐开,渐渐明白这火车原来也有很多好处,而清廷则意识到铁路在国防上的重要意义。随后,国内便掀起了建设铁路的高潮。清廷最开始的铁路政策是“合股官办”,但由于当时民间资本和官方资金一时难以募集,因而最初修建的数条铁路主要都是外国投资,由此也引发了铁路的管理权、用*、稽核权和购料权等方面的问题。
由于担心路权丧失,清廷后来便也倾向于鼓励民间集资、由国人独立建造铁路的方式。1904年,随着经济民族主义思潮的勃兴,“拒外债、废成约、收路自办”,成为了全国士绅的鲜明口号,收回矿权和路权也变成了国民的自觉运动。
由此,各地商办的铁路公司也陆续成立,如广东潮汕铁路公司、湖南全省支路总公司、川汉铁路有限公司等。但国人自建铁路也有弊端,因为铁路建设的周期较长,投资浩大,商办铁路往往修筑多年仍未见成效,有的甚至出现“后路未修、前路已坏”的情况。在这些问题中,资金不足是商办铁路的最大困难,譬如当时的粤汉铁路,广东段只筹集所需资金的一半;湖南段筹集了五百万两,不到预算的五分之一;再如川汉铁路,四川虽然筹集一千六百万两,但也只相当于西段(成都至宜昌)投资的六分之一。
另外,这几个省为了集股修路,又设立米捐、房捐,甚至抽收租股(按亩收租股)、盐股、茶股、土药(鸦片)股,小户、贫农也在所难免,这给当地老百姓增加了不小的负担。更让人心寒的是,铁路公司职员的侵蚀挪用,更是常事。其中最为讽刺的,四川在1903年成立了铁路公司,尚未修一寸铁路,几年下来却已支出一千多万两,账目堆积如山,无法算清。如此商办,粤汉、川汉铁路通车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四川在建国前都未曾通火车)。
与此相对应的,借助外资修建的铁路则大都资金充足,建设速度也快,如京汉铁路、沪宁铁路和汴洛铁路三条长线陆续竣工,这和那些办理多年却毫无起色的商办铁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种经济民族主义的纠葛下,清廷的决策就陷入了两难境界:继续商办政策,则于铁路修建的迫切要求和国家的长远发展不利;但要实行铁路干线国有化的政策,虽然能够以较快的速度完成铁路建设,但却必然遭到国内民众的强烈反对,触发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道理很简单,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铁路干线国有化说白了就是由国家来垄断投资建设,但清廷也没有钱,其措施必然是举借外债,路权流失。
邮传部尚书盛宣怀新官上任伊始,便在“皇族内阁”成立后的次日,宣布了“铁路干线国有”政策………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推出了一个过于激进的政策。按照这个国务院第一号令,宣统三年(1911年)前所有集股商办的干线,必须由国家收回投资建设。
从道理上来说,铁路乃国民经济之命脉,民间修建和管理确有不妥之处。盛宣怀是搞经济的能手,又曾经营铁路建设多年,他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但做法未免着急了点。本来“皇族内阁”就令国内士绅人心汹汹,有气没地撒,而盛部长在宣布“铁路国有化”政策不到半个月,便与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签订了巨额借款修路合同,对民意完全无视。
消息传出后,湖南、湖北、广东等地的士绅民众纷纷要求朝廷收回上谕,并声称“如有外人强事修筑,则立即集全力抵抗,酿成巨祸亦在所不顾”,这和如今招引外资投资内地的热情度对比,国人观念在百年间已如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