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如赌坊。后院。水榭。
台勒虚云听罢,哑然笑道:「轻舟确是妙人,竟可将对方的阴谋诡计,来个连消带打,转化为可予我们有周旋余地的形势,于死局里闯出生路。」
龙鹰失声道:「竟然仍这般恶劣?」
台勒虚云欣然道:「怎算恶劣,以前是死路一条,现在则变得大有转机。天下谁属,将在未来的一年决定。」
龙鹰苦笑道:「听小可汗的语气,我们仍处下风。」
台勒虚云加重语气道:「是绝对的劣境。」
又叹道:「能想出此冲喜之计者,不到你不佩服,此计根本无从破解,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如我先前所说,是营造出一个形势,淡化其能取得的成果,令对方事与愿违。」
龙鹰明白过来,但当然不可以表现得太聪明,因眼前的形势,正是他竭力争取回来的。
道:「小可汗请说清楚点。」
台勒虚云双目闪着智慧的芒光,瞧着平台下的流水,缓缓道:「首先问轻舟一句话,假若李显忽然暴毙,有何后果?!」
龙鹰道:「当然是朝野震动,愈寻不到死因,愈添人的怀疑。」
台勒虚云道:「轻舟看错宗楚客和田上渊的关系哩!他们间不单没有裂痕,还合作无间,至于为何如此,我们暂时不用费神去想。」
龙鹰难以接受的道:「小可汗凭甚么作出这样的臆测?」
台勒虚云道:「凭的正是安乐的大婚,这是个没有破绽的阴谋,之所以无懈可击,是因有田上渊全力配合,否即等于画龙无点睛,钓鱼没下够。」
龙鹰醒悟过来。
对!若田上渊坚持宗楚客干掉自己,他才肯下手毒杀李显,岂非自己一天在生,老宗的夺权大计难有寸进。可是,假若安乐的大婚,如自己猜测般,是另一场政变,那宗楚客须先取得田上渊衷诚合作,方可部署。
台勒虚云厉害处,是凭逆转的思维,从对方的布局,反证老宗和老田仍然狼狈为奸,紧密合作。
我的娘!
那昨夜的和头酒,岂非两人通力合作,演一场百戏给自己看?
台勒虚云道:「让我们回到李显忽然死掉的问题,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发生,九卜女将精确地调校李显死亡的方式,让他的死亡是有先兆和征象的。韦后和宗楚客唯一的顾虑,就是你的兄弟王庭经。天才晓得他能否医好李显无端端的怪症。」果然是礼失而求诸野,现在是阴谋家对阴谋家。台勒虚云想到的,他一点未想过。
台勒虚云微笑道:「轻舟可知安乐在咸阳建的安乐寺,将于十一月前后落成。」龙鹰听得发呆。
台勒虚云道:「这是个不用大规模流血的政变。只要将到安乐寺拜佛定为婚典不可缺的环节,计划的诸般细节,全部到位。」
龙鹰叹道:「现在小弟开始相信小可汗对宗、田两人关系的看法了,此正为田上渊爱用的不在场手法。」
台勒虚云点头道:「我一直没法想通此点,今天困惑给解开了,一切藉大婚之名进行,原本李显是最重要的主礼者,却因卧病在床,没法随大队到咸阳拜佛。每逢这类与祀天、祭祖相关的事,均凌驾于任何事情上,只要韦后坚持缺了李显也要去,而当皇后、公主、大臣们云集咸阳之时,李显在西京驾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龙鹰他们也曾想过类似的情况,但因不晓有安乐寺一事,思不及此。
台勒虚云沉声道:「现时所有筹码,全在韦、宗二人手上,清仁阵脚未稳,短短几个月难以成势,故而一旦李显遇害,他将是第一个被赶下来的人,接着撤宇文破之职,所有重要军职,尽入韦、宗之手。」
说毕长长吁出一口气,双目射出欣赏和佩服的神情,又颇有心满意足的味儿,表现出对能相埒于他的对手的赞叹。
台勒虚云这种寓游戏于生死恶战的派势、气度,别具震撼人心的力量。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如非得台勒虚云点醒,龙鹰自知将一直如此这般被老宗、老田欺骗下去,直至走入叫天不应,呼地不闻的穷途末路,陷身必死绝局。
今趟老田绝不容他有半丝生机。
台勒虚云说的,不用大规模流血,无政变之名,却有政变之实的惊天阴谋,指的正是韦宗集团要杀害的对象,限于他的「范轻舟」、符太、宇文朔等三数个被他们视为眼中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