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难以忘怀的小院门
玉龙杰赤的一条僻静空旷的小巷里。哈吉·拉希姆半倚半靠在一堵高高的土院墙上。
“一切还和许多年前一模一样。杏树和桑树荫中仍然矗立着原先的平顶房子,蔚蓝色的天空中仍然盘旋着成群的白鸽,再往高处仍然翱翔着苍鹰,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声……院墙上依旧爬满了洋槐树茂密的白色枝叶,洋槐树下依旧保留着那座小小的令人难以忘怀的院门,久经风雨的灰色门板上精雕细刻的花纹依旧依稀可辨。当年,有一位身穿红色衣服、头戴紫色面罩的姑娘经常走出这座院门。现在,她还在这里住吗?她变得怎样了?”
正在这时,院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轻姑娘。她身穿粉红色的长袍,头戴红色的面纱,手拿一把铲子。稍稍突出的颧骨,微微斜吊的双眼,以及服装式样和面纱结法,使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突厥蛮女子。这姑娘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用铲子清理通向花园的排水沟。不一会儿,排水沟中的水便流进院墙下的水道口中。
突然,姑娘挺起腰来,用她那细小而黝黑的手在眼前搭起凉棚,向小巷尽头望去。
那里有人用高亢而婉转的喉音唱道:
“夜里我躺下睡不成觉,
大睁着眼睛往天空瞧;
瞧见那天上月牙儿斜,
想起了你那双黑眉毛。
辗转反侧我前思后想,
悲欢离合实在难预料。”
小巷尽头出现了一个年轻的骑士。他身穿一件深绿色捷克曼式上衣,腰系一条花颜色腰带,右脑门上斜扣一顶羊皮帽,骑一匹深褐色的骏马缓缓行来。猛然间,他扬鞭催马,向前奔来。跑到姑娘身旁,突然勒缰而止。
姑娘扔下铲子,跑进院里,关上院门。骑士把羊皮帽推到脑后,放松马缰,任马儿顺着小巷慢慢走去。
院门又悄悄打开,姑娘伸出头来。她小心谨慎地朝小巷两头看了看,急忙捡起铲子,又钻进院门。
这时,蓄着大胡子,戴着尖顶帽——帽子上缠着哈吉标志的白带子、穿着各色布块缝缀而成的长袍子、面色因日头照晒而变得黝黑的托钵僧,拄着长手杖,像盲人似地一步一敲,走了过来。来到小院门口,他环视了一下,见四周无人注意,便将挂在门头上的一块粉红色的布子摘下来,揣进怀里。
“是啊,”他自言自语道,“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树还是那棵树,只不过树干更高、枝叶更密了,门还是那座门,只不过色彩斑驳,门框倾斜了。这位姑娘也像我十六年前爱恋过的那个,只不过不是她本人就是了。当年常常站在这里的那个挎着杏篮子、本人也像熟杏一般又红又甜的姑娘,到底哪里去了?!一切依旧,就连清真寺尖塔上空的雄鹰也像从前那样盘旋不止。只有哈吉·拉希姆面目全非了……”
托钵僧举起手杖敲了敲院门。隔着破旧的榆木门板,从院子里传来一声老人的咳嗽声。接着,一位枯瘦如柴,弯腰驼背、头戴白色缠头的老者出现在院门口。
“牙古呜!牙哈克!”托钵僧呼唤道。
老者一边用风泪眼端详着托钵僧,一边用枯黄颤抖的手摸索着布腰带的褶缝。他从中掏出一个破旧的皮夹子,倒出一枚黑色的铜币。
“阿拉胡姆·谢里亚!”托钵僧道了一声,接过铜币,依次碰了碰额头和嘴唇。“请问,谁在这座房子里居住?我该替谁向唯一的真主进行祈祷?”
“我在这座房子里居住,不过这座房子不是我的,而是铁匠卡雷马克苏姆的。在大市场上,人人都知道卡雷…马克苏姆开的大铁匠铺子和兵器坊。他对教职人士的施舍,从来都是慷慨大方的。”
“请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奇迹的创造者。”
“请不要用‘奇迹的创造者’来称呼我。我过去作过沙的修史人,名叫米尔咱…玉素甫①。关于我的情况,可以借用一位诗人的几句诗作个说明:
“为儿女忙碌,为家庭奔命,
我这一生啊简直如牛负重。
家产少得很,只有破屋一间,
苦难却太多,多得难以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