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爱塞特那年战绩不怎么样,只有五胜三败——当然,这一季竞争比较厉害,但他们那一届并不算强。爱荷华巴布觉得胜利在望,父亲也把季赛当做新罕布什尔旅馆的好兆头。
爱塞特之战的周末,我们连着两夜没一间空房,全预约光了,餐厅的位子也已预订额满。
“大厨”(父亲坚持这么称呼)的手艺令母亲颇为担心:她来自加拿大的爱德华王子岛,帮那里一户大船家做了十五年的菜。“这跟做旅馆的菜可是两回事。”母亲提醒父亲。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9)
“不过那可是个大家子——她说的,”父亲说,“何况,我们只是个小旅馆。”
“爱塞特周末那天旅馆可是满的,”母亲说,“还有餐厅。”
厨师名叫尤里克太太,助手就是她丈夫麦斯——他原本是商船上的厨子,左手缺了大拇指和无名指,那是在一艘名叫“豪放女”的船上出的意外。他对我们说着,还眨了眨饱受海盐浸渍的眼睛。麦斯一直担心,如果尤里克太太晓得他曾在哈里法斯跟某个豪放女打过交道,不知会怎么料理他。
“等我一眼望去,”麦斯对我们说——莉莉总是盯着他残废的那只手不放,“大拇指跟无名指已经跟胡萝卜血淋淋排在一起了,那把切肉刀像着了魔,自个儿乱砍一通。”麦斯手爪一缩,就像在闪躲刀锋,莉莉不禁双眼一闭。她那年十岁,样子比八岁时大不了多少;蛋蛋六岁,看起来比莉莉还壮——而且对麦斯的故事毫无兴趣。
尤里克太太不会说故事。她可以盯着填字游戏半天却一个格子也不填。她把麦斯洗好的衣服挂在厨房里:那儿放的原本是女学生的衣柜——对晾干的袜子和内衣裤想必不陌生。尤里克太太和父亲决定,最适合新罕布什尔旅馆的料理是家常菜:就尤里克太太的想法,这指的是两种烤肉或新英格兰式料理,再加上两种派——星期一再把剩余的各种烤肉拿来做派。午餐包括汤和冷盘,早餐则有煎饼等等。
“没什么花巧,就是简单实惠。”尤里克太太正经八百地说。她令弗兰妮和我想到寄宿学校——例如我们熟悉的得瑞中学——的营养师,坚信吃这回事无需趣味,只是教养上需要而已。我们和母亲一样担心,因为这也关系到我们未来的三餐——但父亲相信尤里克太太应付得来。
她在地下室有个自己的房间。“只要离我的厨房近就好。”尤里克太太说,她希望汤锅的火彻夜开着。麦斯·尤里克也有个房间——在四楼。因为没电梯,父亲很乐意把四楼的房间先用掉一个。那里的卫浴设备是儿童号的,但麦斯多年来用惯了“豪放女”狭窄的厕所,所以不以为意。
“这对我的心脏好,”麦斯对我们说,“天天爬楼梯,可以增进血液循环。”说着用残废那只手拍拍灰毛丛生的胸口。但我们认为麦斯只想远远避开尤里克太太,爬楼梯也好,用迷你马桶也好,全都无所谓。他自称“天生巧手”,不在厨房帮尤里克太太时就负责修东西。“通马桶、开锁,全包在我身上!”他说。他能用舌头发出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还有可怕的冲水声——仿佛四楼小马桶冲下来的东西在整栋旅馆里长途跋涉。
“第二个预约是什么?”我问父亲。我们知道春天有一个毕业周,冬天某个周末也许会有一场曲棍球大赛。但在这之前,造访的得瑞中学家长数目不多,并不需要预约订房。
“毕业典礼,对吧?”弗兰妮问。父亲摇摇头。
“一场大婚礼!”莉莉嚷道。我们瞪着她。
“谁要结婚?”弗兰克问。
“我不知道,”莉莉说,“就是很大一场,很大很大——全新英格兰最大的婚礼。”
我们从来搞不清楚莉莉这些念头从哪来的;母亲担心地看她一眼,然后转向父亲。
“别卖关子,”她说,“我们都想知道:你那第二个预约到底是什么?”
“得等到夏天,”他说,“所以有很多时间准备。现在我们先专心应付爱塞特周末,先来的先搞定。”。 最好的txt下载网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10)
“搞不好是盲人大会。”早上去学校时,弗兰妮对弗兰克和我说。
“或者麻风病研讨会。”我说。
“不会有事的。”弗兰克说着,一脸担心。
我们不再走练习场后面那条林间小径,直接横越橄榄球场——有时还把手上的苹果核往底线一丢——或者走学生宿舍之间的大路。我们刻意避着爱荷华·巴布的后卫,谁也不想单独碰上奇柏·道夫。我们没把事情告诉父亲——弗兰克要求弗兰妮和我别说。
“妈已经知道了,”弗兰克说,“我是说,她知道我是个同性恋。”
弗兰妮和我只吃惊了一下,转念一想,就觉得这实在很正常。如果你有秘密,母亲一定替你守着;如果你想来场民主辩论,开上几个钟头甚至几星期的家庭会议,那就找父亲。尽管他对第二个预约守口如瓶,对别人的秘密可不大耐烦。
“一定是欧洲最伟大的作家和艺术家要来这儿开会,”莉莉猜。弗兰妮和我在桌子底互踢一下,彼此翻翻白眼。我们在眼里说,莉莉是怪人,弗兰克是同性恋,蛋蛋才六岁。这个家只剩我们了——就我们俩。
“是马戏团。”蛋蛋说。
“你怎么知道?”父亲逼问。
“天啊,温,”母亲说,“真的是马戏团?”
“只是个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