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长久来看这也无所谓,我觉得,”弗兰克说,我真想踢他两脚,“我是说,反正都是走下坡,我们什么时候离开都无所谓,但这也注定我们非离开不可。这间旅馆会一路下坡到底,我们可以在往下沉的时候离开,也可以等沉到底才走。”
“可是我们现在就想走,弗兰克。”我说。
“对,大家都这么想。”莉莉说。
“弗兰妮?”父亲问,但弗兰妮依然看着窗外。外面有辆邮车正在窄巷里,努力想超过一辆载货卡车。弗兰妮看着邮车来来去去,等着小琼斯的信——还有道夫的,我猜——她给两人都写了很多封,但只有小琼斯回信。弗兰克还在发挥他的超然哲学,说道:“我是说,我们可以等到妓女全都没通过体检,可以等到英琪长大,可以等到史劳本史吕瑟把车修炸了,等到被第一个客人告,或者最后一个——”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08 哀愁浮起(20)
“我们不能走,”父亲打断道,“除非一切都上轨道。”连弗兰妮也转头望着他。“我的意思是,”父亲说,“等这家旅馆赚钱了,我们才有能力离开。我们不能在还没成功的时候走掉。”他头头是道地说:“因为这样我们等于空手而回。”
“你是指钱?”我说。父亲点头。
“你已经把钱全投下去了?”弗兰妮问他。
“大厅的整修工作会在夏天结束前开始。”父亲说。
“那还不迟!”弗兰克叫道,“呃,不是吗?”
“把钱收回来,爸!”莉莉说。
父亲和气地微笑,摇了摇头。弗兰妮和我看着窗外的黄色小说家恩斯特,他正经过莫瓦特咖啡屋,满脸的厌恶。穿越马路时,他一脚踢开挡路的垃圾,动作就像老鼠后头的猫一样处心积虑,但他看来总是为了没老比利到得早而失望。他至少得写上三个钟头的黄色小说,才能出来用午餐,去大学教课(他称之为自己的“美学时间”),然后又要面对疲劳难挨的午后。他跟我们说,这段时间是保留给“意识形态”的——他得为东西关系论坛的通讯撰文。横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他早已厌恶透顶,我看得出。弗兰妮的双眼离不开他。
“我们最好马上离开,”我对父亲说,“不管钱有没有投下去。”
“没地方可去。”父亲诚挚地说。他两手一抬,几乎有点像在耸肩。
“没地方可去,也比这里强。”莉莉说。
“我同意。”我说。
“这话没有逻辑。”弗兰克说,我瞪他一眼。父亲看着弗兰妮。这使我想起,他有时也会这么注视母亲,他又在展望将来了,并且事先寻求宽恕;他希望被原谅,不论结果如何。仿佛那些梦想的力量实在太大,逼他非得遵循自己想象的未来不可——然后要我们容忍他不顾现实,甚至不顾我们好一阵子。这就是他的“真爱”,未来。而父亲就是这样注视着弗兰妮。
“弗兰妮?”父亲问她,“你看呢?”
我们总是期待着弗兰妮的意见。她注视着街上恩斯特方才的位置——那个黄色小说家,谈论情色的“美学家”,白马王子恩斯特。我看得出弗兰妮“里面那个她”出了差错,她心里有某种东西不见了。
“弗兰妮?”父亲温柔地说。
“我想我们应该留下,”弗兰妮说,“看看会出现什么局面。”她对着大家说道。我们孩子都把头别开,父亲则拥抱她,给她一吻。
“好女孩,弗兰妮!”父亲说。弗兰妮耸耸肩,和母亲一模一样——对他总是有效,屡试不爽。
我听人说,现在的克鲁格街已经不准车子驶入,只有行人。街上有两家旅馆、一家餐厅、一家酒吧,还有一间咖啡屋——甚至还有电影院和唱片行。总之,听说它已经变得十分热闹。唔,实在很难相信。无论如何,我再也不想看到克鲁格街,不管它变了多少。
听说克鲁格街也有了些时髦地方,精品店、美容院、书店、唱片行、一家毛皮专卖店,还有沐浴用品店。简直不可思议透顶。
听说邮局还在那儿。邮件永远存在。
克鲁格街也还有妓女。不用听说我也知道,妓女永远存在。
第二天早上我把苏西熊叫醒。“呃!”她说,跟睡意斗争,“搞什么鬼?”
“我需要你帮忙,”我对她说,“你得帮帮弗兰妮。”
“弗兰妮强得很,”苏西熊说,“又强又漂亮,”她说着翻了个身,“才用不着我帮忙。” txt小说上传分享
08 哀愁浮起(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