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却是不知李思谨心里的想法,却是罕见地拿了纸笔要将那一地菜花画出来。
“此花虽好,却不入画。外面的芍药开了大片,不如你我去外面游玩,顺便几下春日美景。”李思谨含笑道。
绮罗怔了一下,“若是殿下想去就去吧,只管随意,不用管我。”
李思谨眉头蹙了下,绮罗虽不是冷若冰霜,但这般规规矩矩的,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巧,我衣裳上破了个洞,不如你替我缝补了可好?也算是你还我的情。”
绮罗看也不看,说道:“岑嬷嬷在那边,殿下若是要找人缝补,有的是人。”
望了眼用刀子划破的衣裳,李思谨放开手,笑道:“不用了。”手指放开衣摆,心里又不甘起来,比绮罗更迟一步被他看上眼的都已经上手了,这一个耗费他如此多心思的,却还是这般生疏。
“苏小姐,你……”李思谨方要说,却被绮罗打断。
“殿下不用给陛下的寿辰准备寿礼吗?”
李思谨闻言沉默了一会,随后自嘲道:“我用准备什么?精心的不精心的,总归不过是礼单上的一个名字,未必有人会看一眼。”
不说他,就连旁人的寿礼也未必有人看的。
觑着绮罗的神情,李思谨心想女人都是心软的,正要用自己在皇宫中的委屈来打动绮罗,便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将话咽下,只立在一边。
“这些都是你种的?”李奕进来,见着那菜地,问的却是李思谨。
“回父皇,是孩儿种的。”李思谨回道,见到李奕脸上赞扬的神情,非但不喜,心中更怒,直将手指深深地掐进掌心里。难道他在他眼中只配做一个种地之人?
绮罗听到李奕的声音,放下笔,也立在一边。
李奕望了眼绮罗的画,忽然笑了起来,指着上面对李思谨道:“你娘亲也这样画过,只是这两年不画了,只看着菜地发呆。”
李思谨心中更恨,面上却依旧是笑:“娘亲怕是画多了,才不想画了。”哪个女人进了宫,不想要万千宠爱于一身,将天下的富贵享遍,他娘亲进了宫,却是在宫中给李思谨种菜。倘若,他娘亲也如苏绮罗一般自愿种菜,那确实是淡泊宁静,只是不是,他娘亲进了宫,是被逼着做做这些即便是在罗家为奴也不曾做过的苦差。他娘亲虽没有份位,但在宫中却是特殊的,除了中宫,她是第二个能叫李奕每月固定过去两次的女人。少年无知时,他也曾为此骄傲过,一心以为李奕是喜欢他娘亲的。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娘亲心中的怨恨终于爆发出来,她将一切都跟他说了。原来,她辛辛苦苦地去做这些农活,只为了能叫李奕在闲暇时,对着那菜地遐想他若是当初放弃帝王霸业,与枫语远避他乡,如今该过着怎样的男耕女织日子。
“枫语。”李奕心中叹息一声,枫语不过是随口说过,怕是连她自己也忘了这事,不然,她在楼家也该要种地的,如今看来,那段他们共享的岁月,只有他一人在铭记。
绮罗见李奕出神,立在一边也不出声。
“今日是宫中小选的日子。”李奕忽然说了一声,说完,见绮罗与李思谨并不回话,又觉无趣,如是枫语闻言应当要伤心,若是楼燕然闻言应当要微微蹙眉,这两个,终归不是他所思所疼惜之人。
李奕负着手走了一遭,叫太监剪了一些油菜花带回去,随后又蹩了出去。
等到他走后,绮罗出了一口气,随后见着李思谨也是如此,心觉好笑,又提了笔继续再画。
李思谨看着她安静的面孔,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何苦像恶妇一般凶神恶煞,何苦出口伤人?”
“他们若是不先伤我,我怎会伤了他们?”绮罗笑道,她就是李思谨下旨过来出家的,谁若说她不是,谁就是抗旨。
“只是这样下去,你将来只怕要做一辈子的道姑了。”李思谨又叹息一声,手里的药丸微微转动,虽说想要绮罗心甘情愿,但是,女人不是也有将身子给了谁,就对谁百依百顺的吗?待到那时,绮罗对他定也是百依百顺的。
“……若是如此,我认了。”绮罗说道,进了紫云观,她的名声就不好了,如今再多一个不好,也没什么。假如楼翼然介意,那也随了他吧,总归她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他会怎样做,那就与她不相干了。
李思谨一笑,随后道:“我过几日不能过来,父皇大寿之后,又要回封地,不如你与我喝一杯,为我饯行可好?”顿了一下,又道:“以茶代酒,算是你偿还我教你种地之恩。”
“好。”绮罗应道,见李思谨转身去在菜地边烹茶,笑道:“原来你也喜欢自己烹茶。”
李思谨摇着扇子道:“我不喜欢。”喜欢的是楼燕然。
绮罗见他脸色不好,也不与他多说,又自顾自地去作画。
等到一盏淡绿色的清茶放在案上,清香四散,绮罗才知李思谨将茶烹好了。
“我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但愿我回来之时,你仍在此地。”李思谨含笑道。
绮罗闻言笑笑,却不去回他,只端着杯子敬了他,又垂首作画。
李思谨见她喝了两口,却不再勉强,只将自己的杯子放下,慢慢地等药效发作。
“小姐,外头有一个说是与你相识的人来了。”岑嬷嬷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