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户良无言地站在他身旁,他被警视厅解职后,再搭上治世财团的编制并给石川善道转钱,中间隔了约一年。石川善道的母亲死后,他是用何种鄙夷的眼光看待自己这“迟来的治疗费”,也就不足为怪了。
东条城平看向庄桃,她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就像刚才众人给佐藤户良留出了空间一样,庄桃也没有借血肉平复石川善道的悲伤。哪怕人的情绪实质上只是体内数十种生物激素调控的结果,也不该被他人随意控制。
“抱歉。”
“……你不用道歉,也没资格替我原谅什么。”石川善道抬起头,强颜欢笑道,“不过,既然这笔钱是你“送”给我的,那我可就不还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想着收回来。”佐藤户良心知石川善道并非真是贪图那笔钱,只是因为母亲被亏欠和辜负许多,才不自觉地找机会亏欠其他人,来取得某种心理平衡,“不过,容我多叨一句,千万不要用灵域能力清算当年的主谋。”
“因为那样会违反灵域人的隐世原则?”
“对。”
石川善道的笑容消失,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一个曾经的执法者怎么一点正义感都没有?”
“不……我并不是要你放弃,只是别用上灵域能力。每个灵域人都有维护灵域秩序的责任,治世财团的员工更应该以身作则。”
“呵……如果没了灵域能力,凭一个无权无势的歌舞伎町青年,又该怎么扳倒三铃集团呢?哪怕最后真相大白,也不过是让三铃集团找新的替罪羊罢了!你把维护“秩序”看作第一位的同时,“正义”又去了哪里?!”
“石川,我理解你想为父母报仇的心情,但情势不会依你的心情改变。前不久有人质问过我同样的话,我的回答和那次一样,“秩序”不一定能催生“正义”,但“混乱”一定不能带来“正义”。靠灵域能力或许能直接让幕后黑手得到相应的惩罚,但所有遵守隐世原则的灵域人却要为你的冲动付出血的代价。”
石川善道逐渐冷静下来,“啧”了一声,如果为了复仇而把无辜的灵域人拉下水,也就谈不上“正义”了。
“不是说可以有灵活的判断标准吗?就像清理队一样。”东条城平说道,“只要使用灵域能力的痕迹不被发现就好,如果员工已经“做”了,那对治世财团而言,遮掩员工因“做”留下的痕迹比处理掉员工要合算得多吧?”
“话虽这么说,但别忘了,治世财团是灵域秩序的维护者。在“秩序”边界反复横跳的行为不可能得到任何宽待。一旦事发,你少不了上灵域审判庭,这才是我反对使用灵域能力清算的原因啊。”佐藤户良捏着太阳穴,满脸苦恼,少有地露了句粗话,“该死,这怎么一个二个的都不拿“秩序”当回事?我可不想送你俩进收容部。”
“其实我挺守规矩的……尽量。”东条城平解释。
一个陌生的女声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算了吧,佐藤。一个报仇心切,一个出身自社会边缘的孤儿院,本就不能指望他俩能对“秩序”有多少认同。说到底,像这种人类僵持不下争过几百年的难题,几个治世财团的普通员工,再怎么讨论也是白搭啊。”
她戴着三指手套,随意把玩喉咙下皮质颈链所牵挂的血色倒十字吊坠。用腰带束起的合身正装上衣与长裤模糊了男女之间的界限,但内搭衬衣上的竖向条纹稍微弯曲的轨迹却恰到好处地提点着女性的第二性征。
“绮拉,你怎么来了?”魏梦山有些意外,“不是说在机场等吗?”
“我不以清理队成员的身份跟你们一起行动,否则龙卫们会不高兴的。”绮拉拿出一纸调令,捏在手上晃了晃,“老板把我调回了“云雀”,自然要提前来认识一下新的队友。另外,我受人之托,还要转交给你们一样东西。”
绮拉将形似蓝牙耳机的装置交给了东条城平与石川善道。
““小助手”?”东条城平仔细打量着,“不过,款式似乎不太一样?”
“这似乎算“小助手2。0”,还处于试做阶段。新增了联网与深度学习功能,翻译将更加自然与精准。据“奇异鸟”的技术人员说,比起不同语言之间的翻译,“小助手”的技术难点其实在于二进制电信号与大脑能够理解的神经电信号之间的互相‘翻译’。二代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添加了一个终端翻译软件,并不难。”
东条城平戴上“小助手2。0”,问道:“我该怎么启动它?”
“闭眼,深呼吸,想象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最开始可能有些别扭,那是你的大脑在习惯并同化它的存在,就像初次佩戴眼镜。”
东条城平点点头,从他穿越后便掌握了现代伊贺语来看,这也是对他灵魂进行“兼容性改造”的一环。也就是说,令他穿越的“系统”也知晓伊贺语。要么这“系统”直到今天仍然正常运行,要么“系统”本身就是非线性的存在。后者甚至比前者更可怕。不论哪种,自己穿越后的行为都很可能被它观测到。
“既然在看,又不给我找事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东条城平用无人能听清的汉语小声嘀咕。
“好了,先去机场吧,公务机可不等人。等上飞机,随你们鼓捣“小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