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潆和王倩如一路谈笑地回到寿康居,可谓相谈甚欢。进门的时候,两个人有默契地分开,一个坐在角落,一个走到王氏的身边,仿佛出去时的模样。
屋中少了个人,魏令宜解释说军中有飞脚递前来,裴延去书房了。
沈潆心中惆怅。飞脚递一般用来传达紧急军情,那就证明边境有事。那是不是意味着,裴延很快就要离府了?裴延一旦离府,王氏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
王氏憋了很久,趁裴延不在,终于严厉地开口:“沈氏,你今日穿着不得体,以后不能再穿了。”
沈潆展开自己的手臂左右看了看:“请老夫人点名,何处不得体?”
王氏说不上来。只觉得她一个妾室穿得这么招摇,像在招蜂引蝶一般。偏偏模样又生得好,往那里一坐,屋中所有的光亮仿佛都到她身上去了。但这种话她不会说出来,只皱眉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沈潆好脾气地笑道:“老夫人,并非妾身有意违抗您。从前家里的祖母教过,不管日子过得好坏,新年伊始,总要穿得喜庆些,人也显得精神,外人看着欢喜。妾身这套衣裳并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早上侯爷也夸好。老夫人若说不出不能穿的理由,妾身不能从命。”
“你敢顶撞我?”王氏猛拍了一下矮桌,发出重重的“啪”的一声,“你是上回的苦头还没吃够?”
站在旁边的王倩如缩了下脖子,看向沈潆,示警般地摇了摇头。一个妾要反抗侯府老夫人,实在太自不量力了,只怕要吃苦头。
沈潆不慌不忙地说道:“妾身上回就说过,自己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是到侯府来为奴为婢的,更没有牵卖身契,可以随便打骂和发卖。凡事讲一个理字,您说得有理,妾身便听命。无理,妾身无法苟同。”
妾也分高低,一种是家里签了卖身契,能拿到一大笔钱,那姑娘就等于卖给了夫家,跟娘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而沈家当初并没有跟侯府签订这种契约,也是沈老夫人给沈潆留的一点尊严。虽然她身份卑微,但还是能抬头挺胸做人。
王氏在侯府作威作福惯了,裴延是懒得理她,魏令宜则尽量顺着她,陡然有人敢这么顶撞她,只觉得心头一簇怒火升得老高,又想叫人来收拾沈潆。她心思一动,刚要开口,身旁的魏令宜连忙按住她的手背,凑到她面前,低声道:“母亲,玉佩。”
王氏愣住。是啊,老侯爷的玉佩就在这妾室的身上,如果拉扯之中砸坏了,谁当得起这责任?而且裴延把这个东西给沈氏,分明就是要给自己看的,告诉自己不许动他的人。她越想越生气,拳头握得很紧,手指都泛白了。这种明明看不顺眼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很糟糕。
王氏下榻,狠狠看了沈潆一眼:“那随便你。”然后自己去了后面,魏令宜和王倩如连忙跟着她离开了。
明间只剩下沈潆一个人,她松了口气,手指从香囊上松开。刚才她只想试试这块玉佩的威力,如果王氏真要打她,她就打算用摔此玉佩来威胁。这是裴家的传家宝,王氏应该不会无动于衷。
没想到这次王氏竟然忍了。
但这样她还无法放心,还得让裴延帮她一个忙。此外,她托陈氏寻找民间大夫的事还没有着落,如果裴延上了战场或将生死未卜,还有裴章对她是否完全放心,沈蓉的婚事……这些事压在她心头,如同乱麻。她起身对着内堂报了声“告退”,就去找裴延了。
王氏在内堂听到,气得浑身发抖:“你看看她,这才几日不见,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怎么,我要人打了她,我就理亏了?堂堂靖远侯之母,诰命夫人,今后还要怕她一个妾室不成?”
王倩如不敢讲话,她也觉得沈潆行事太过大胆。但不知为何,她好像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又有几分解气。
魏令宜在王氏的身边坐下,对她说道:“我早上才得到的消息,翰林侍讲高泰大人,要被擢升为内阁大学士了。开春应该就会下旨,现在都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王氏一时没转过弯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大了。”魏令宜苦口婆心地说道,“原先沈氏的二姐便许给了高大人家的庶子做妻。如今高家的身份不同了,沈氏的二姐自然也不同。内阁大学士可是天子近臣,满朝文武都得尊称一声阁老。沈氏有这么姻亲,自然腰板挺得直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怎么什么好事都被她们沈家占了。”王氏嘀咕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