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需要我为您拿下来吗?”安妮说道。
我看看表。是时候去见贝尔夫人了。
“多少钱?”女孩问道。安妮告诉了她。“啊,让我看看。那样的话……”
“至少试一试。”我听到她的男朋友说。
“嗯……好吧,”她回答道,“但是这大大地超出了我们的预算。”
我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等我走到外间的店铺,一分钟之后女孩穿着蓝绿色的蛋糕裙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她一点儿也不胖,只是有点儿可爱的肉感。她的未婚夫对她蓝绿色眼睛的赞美是对的。
“您穿上它棒极了,”安妮说道,“穿上这几条裙子需要有沙漏形的身材,您恰好有这样的身材。”
“谢谢。”她把一缕亮泽的棕色头发别到耳后,“我必须说,真的……”她既幸福又沮丧地叹了口气。“太漂亮了。我喜欢芭蕾舞式的短裙和上面的亮片。让我觉得……很开心。”她茫然地说道。“不是说我平时不开心,”她给了未婚夫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看着安妮,“这条裙子275英镑?”
“是的。全丝绸的,”安妮说道,“包括紧身胸衣周围的蕾丝花边也是。”
“现在店里的所有商品都有5%的折扣。”我拿起包说道。我决定主动给出报价。“我们最多也可以为客人保留一个星期。”
女孩又叹了口气:“很好啊。谢谢。”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薄纱的衬裙随着她的移动似乎在私语。“裙子很漂亮,”她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也许……它不是很……适合我。”她回到试衣间,拉上门帘。“我还是……再看看。”我出发去帕拉冈的时候,听到她这样说。
我对帕拉冈很了解——我以前去那儿上过钢琴课。我的老师被称为长先生(MrLong),这个姓氏经常让我妈妈哈哈大笑,因为他实际上长得非常矮。他是个盲人,戴着国民保健服务系统提供的眼镜,厚厚的镜片后棕色眼睛被放得更大,不停地左右转动。当我在弹钢琴的时候,他就穿着暇步士的鞋子在我身后走来走去。如果我弹错了琴,他就会用戒尺抽我右手的手指。我并不会很生气,因为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每周二放学后我就会去他家,一直持续了5年,直到一个6月的一天,他的妻子打电话给我的母亲,说长先生在湖区散步的时候倒了下来,就此走了。尽管被他打过手掌,我还是非常难过。
自此,虽然经常从旁边经过,我再也没有踏入过帕拉冈。那是一排壮丽的乔治王时代艺术风格的新月形房屋,共有7栋大房子,各座房屋之间有低矮的柱廊相连,即使现在依然美得让我难以呼吸。在帕拉冈的鼎盛时期,每一所房子都有自己的马厩、车房、鱼塘和牛奶房,但在战争期间,这些门前的游廊被炸毁了。等到20世纪50年代末修复的时候,帕拉冈被改建成了单元公寓。
莫登路是沿着西斯公园外围的一圈街道,现在我正沿着这条路经过克拉伦登酒店,接下来又经过威尔士王妃酒吧,附近的池塘在微风的吹拂下波光粼粼。然后我走进了帕拉冈,沿着游廊而下,欣赏着巨大草坪上的一棵棵七叶树,它们的树叶已经泛着点点金光了。我走上8号石阶,按下6号公寓的门铃。我看了一下表,现在是2点55分,我应该能在4点之前出来。
我听到对讲机响了一下,然后贝尔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就下来了。请稍等一会儿。”
等到她出现的时候,正好过了5分钟。
“抱歉,”她把手放到胸口,喘着粗气,“我总是要花些时间……”
“没关系,”我一边说道,一边为她打开沉重的黑门,“您不能从楼上开门让我进来吗?”
“自动开关坏了——多少有点儿遗憾,”她优雅地轻描淡写地说,“不管怎样,谢谢你能过来,斯威夫特小姐……”
“叫我菲比就行了。”我跨入门槛的时候,贝尔夫人伸出一只细瘦的手,由于上了年纪的缘故,她手上的皮肤已呈半透明状,血管像蓝色的电线一样凸出。她对我微笑的时候,依旧迷人的脸庞皱成了一朵菊花,其间还夹着粉红色腮红的颗粒。像矢车菊一样紫蓝色的双眸中已染上了斑斑点点的淡灰。
“您肯定希望这里能安个电梯。”我们开始沿着宽宽的石梯向三楼走去的时候,我说道。我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
“有电梯是求之不得啊!”贝尔夫人抓住铁扶手说道。她停顿了一会儿,往上拉了拉褐色羊毛裙的腰部。“但是也只是最近,这些石阶才让我困扰啊。”我们走到一楼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让她能够休息一下。“不过,我也许很快就要去其他地方了,所以不用再爬这座山了——这是明显的好处啊!”当我们继续往上走的时候,她说道。
“您要去很远的地方吗?”贝尔夫人似乎没有听到,所以我就在心里下结论:除了身体的孱弱,她的听力肯定也有问题。
她推开门:“请进……”
公寓的室内装饰,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依然迷人但是已年久褪色。墙上挂着一幅幅漂亮的照片,其中有一幅闪亮的薰衣草花田小油画;木地板上铺着法国欧比松地毯,走廊的天花板上挂着流苏丝绸灯罩。她半路停下,走进了厨房。小小的正方形厨房里,时光仿佛停止了。一张红色的福米卡塑料贴面的餐桌,一个有着排风罩的煤气炉,上面放着一个铝制水壶和一个白色的搪瓷平底锅。在层压板的台面上摆着一个茶盘,里面摆着一个蓝色的瓷茶壶,两个配套的茶杯和茶碟,还有一个白色的小小的牛奶罐,上面盖着一块用蓝色珠子缀为流苏的精致白纱。
“我能给你泡杯茶吗,菲比?”
“不,谢谢——真的不用。”
“但是我都准备好了,虽然我是法国人,但是我还得懂得如何泡出一杯上好的英式大吉岭茶。”贝尔夫人戏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