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马夫不知道去哪了,回不去,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到摊位前。宋阿南指指一笼二十个已经清点过的馒头说:“四文钱。”又指指村民拿来换馒头的麦子,比划了一下说,“可以换。”
杨剑艰难地理解着宋阿南的三字经,觉得人生有些灰暗。
这天,第一张棕绑床终于做了出来,杨剑决定住在村里,亲身体验一下。村长的家是村子里最大的,理所当然地顶下了款待杨大公子的光荣使命。
三娘有些紧张。
“这床是你们摸索着做的,若不及你海外得来的好可怎么办?”
“你说这杨公子什么好床没睡过,他……”
“阿姐安心。”宋菽拍拍她的肩。
很多时候,三娘真的佩服这个弟弟,这样的大事,他却能一派淡然,好似结果全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宋菽打了个呵欠回房睡觉。
那床他试过,挺好的。杨剑睡过的好床再多,能比得过他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吗?
宋菽无比安心地躺下睡觉,却听见有人拍门。他无奈地裹上外袍起身,推开门,却是崔五娘站在门外,她似乎有急事,两只手绞在一起,攥得死紧。旁边,是面无表情的宋阿南。
“这么晚了,可有急事?”宋菽忙把手伸进袖子,穿戴整齐。
“能进去说吗?”崔五娘的声音很轻,大概是不想吵到隔壁睡觉的三娘等人。
宋菽将她带进房里。
这事情似乎很难启齿,崔五娘又绞手指绞了良久,才说了起来。她一开始说得吞吞吐吐,后来见宋菽和阿南都神色如常,便放开了胆子,越说越顺。
原来她前些日子认识了一伙山匪。
这伙人是前两年逃荒过来的,就住在通往悦行市道路两边的山里,平时偶尔收收过路费,或帮悦行市的过路商贾干点体力活。
相河村这里也曾有过山匪的流言,可后来见崔五娘一个女子来来往往也无事,便彻底散了。
一次,崔五娘去卖馒头时,不小心与收过路费的他们撞了个正着。
原本崔五娘还害怕,可他们却什么也没说就放她过去了。后来又有一次下大雨,她摔倒在泥地里,被沉重的被褥和干草压得起不了身,是那伙人的老大将她扶起,还替她背了一路。
然后一来二去,两人居然熟悉起来,崔五娘也渐渐知道了那伙山匪的情况。
“他们都是普通农民,有躲避征兵,也有逃荒而来的。外乡人没有田地没有户口,他们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崔五娘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在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身上,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所以越发与他们亲近。
“所以你便日日背上三百个馒头给他们,让他们卖馒头为生?”宋菽问。
崔五娘咬着下唇,点头。那些人毕竟还顶着山匪的名头,若是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必定害怕,也许还会有许多流言蜚语,所以崔五娘一直不敢说。
“郭老大是个很仗义的汉子。前些年他们村里闹饥荒,他妻小都死了,他跟几个同乡逃荒到此,因为有些力气和谋算,那些人都愿意听他的。”崔五娘继续说道,“可从昨日起,他一直高烧不退,全身都滚烫滚烫的,他们都是山匪不敢请大夫,若再拖延我怕……”
崔五娘祈求地看着宋菽,眼中含泪:“四郎,你办法多,能不能救救他?求你了。”
崔五娘说得情真意切,宋菽也不愿见死不救,立刻就答应了。
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崔五娘是女子,宋菽又是个战五渣,自然而然叫上了宋阿南保驾护航。
人命关天,他们走得很快。
崔五娘冲在最前,恨不能飞起来。她每天走路出来卖馒头,体力好得很,一点不见累,宋阿南也很轻松就跟上了她的步伐,而宋菽拖在最后,走到半路就开始喘了,像一台破旧的风扇。
古代的路不比现代,别说柏油塑胶水泥,许多路连夯土都不是,全靠成千上万的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样的路当然不可能平整,宋菽走得很累,还要不断分神看清脚下,他也想快一点,可实在学不来宋阿南和崔五娘健步如飞。
“快。”宋阿南放缓速度,退到他身边催促。
“快……快不……了。”宋菽气喘吁吁。
宋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