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霜是相信这一点的。
司牧狐是一个极内敛的人,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情感外露。可是,唯独在面对赵之阑时,他的眼中总会有异常的柔光,有时候这种温柔会毫无征兆地转为烦躁。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夏无霜笃信自己的观察力。
他对赵之阑,必定是怀着复而又杂的情感。
既爱且恨。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一切都是谜团。
他跟“冯大哥”二人,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命运相连,可是,当“冯大哥”他们的行动败露之后,他却像是局外人一般地冷眼旁观,甚至亲手结束了其中一个人的生命。
只有一个词语能解释他的这种行为,那就是冷酷。
他这样的人,永远都清楚,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婢女”左右都是死,死在他的手里,还可以向赵之阑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赵之阑能因此就相信他了么?
不见得。
他们白天的两句对话,现在想想,还是令夏无霜若芒刺在背。
司牧狐说:“我不能冒这个险”。
不能冒这个险,乍一听谁都会认为他是在赵之阑的性命担忧。事实上呢?真是这么回事吗?
万一“婢女”只是被射伤,而留下了活口,谁能保证赵之阑不会想方设法地逼供?
所以这个冒险,同样也可以理解为对自己身份暴露的担忧。
而赵之阑说:“你对我的关心,我从来都知道。”
他所知道的,是司牧狐对他的关心,还是算计之心?
两个互相提防着、连寻常对话都暗藏着玄机的人,却偏偏在面子上拥有着最亲密的关系,还要朝夕相对,这样别扭的事情,做起来很有快感吗?
……
夏无霜想了一夜,头痛欲裂。
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来,除了一个:她和司牧狐的世界,天差地远。
她,没有钱没有权,没有来历,更没有背景,没心没肺,简简单单一个丫环。
而他呢,纠结在权力的漩涡之中,心思缜密,身份复杂,立场纠结,是一个谜一般的存在。
他身上有太多东西,叫人看不穿,想不透,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既然如此,干脆就不要理解。
抱着这样的想法入睡,这个晚上剩下的时间里,她睡得很好,再也无梦。
第二天一早起来,风轻云淡,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好天气。
司牧狐照旧在洁白如雪的梨树下练剑,脸上的表情也是平和得不得了。
见到夏无霜出来,他微微停了一下,很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
夏无霜也淡淡地对她笑了笑,然后走到院中的水井旁边,打水洗脸。
天气炎热,用冰沁的井水洗脸,让人精神为之一霜。
她想,很好,两个人又回到了平行线的生活,互相都不干涉,不打扰。
若是在以往,洗完脸后,她会搬出一把小藤椅,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着时令的水果,一边看司牧狐练剑。
但是今天没有。
既然决定疏离,就要摆出疏离的姿态。任何能引起那种暧昧遐思的事,都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