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言又看了一圈,并未见人影。或许刚才只是有人经过。
他推了推门,没锁,只搭了个门栓。薄靳言侧身进入,虚虚掩上。
抬头四顾,二十余平米的空间,大长桌、碗柜、水槽,整齐而普通。薄靳言的目光先落在水槽边,那里有两个大刀架,放了十来把刀。有菜刀、水果刀、斩骨刀。视线再往上移,墙边挂着几件厚工作服。应当是从姚家工厂拿来的,供厨子们穿用。
薄靳言拿起光氨,非常谨慎地选择了一些细节处,喷了上去。
静了几秒钟,薄靳言抬起头,笑了。
傅伟的父亲叫傅大凡,已经五十多岁了。这次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因为老婆瘫痪在床多年,根本无法带过来。就这样,他安顿好家里才过来,离儿子死已经有几天了。
他是当地工厂的一名技师,干了一辈子。此刻就穿着件半旧的外套、西裤,旧皮鞋,坐在刑警队的接待室里,双眼通红,狰狞又憔悴。
简瑶看到这老父亲的样子,也觉得心酸。尽管温言安抚,可谁又能真的感同身受,抚平老来丧子之痛?
傅大凡的双手深进头里,刚才他终于看到了儿子的尸体,现在还在微微抖。他想不通,儿子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他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啊,那个调皮、聪明,让他骄傲又让他思念的儿子。他知道儿子并不是足够听话。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但从小他就没亏待过他,甚至比旁人还要宠孩子。
儿子长大之后,就不太亲父母了。念大学之后,寒暑假也很少回来,电话也打得少,除了要生活费。工作之后,他每次打电话过去,也说不了多久话。可那也是他深深爱着的孩子啊,这世上唯一的骨肉啊。可知道只要他能幸福,父母愿意用一切去交换啊。
可他却死了,死得凄惨又痛苦,只余一堆血肉白骨,还给爸爸妈妈了。
傅大凡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简瑶轻声说:“叔叔,您保重自己身体。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
傅大凡出一声痛哭的嚎叫,猛的抬头看着她:“凶手?听说凶手是个精神病,我都听他们说了,街上每个人都在说。可你们警察,怎么能让精神病出来杀人?怎么连个精神病还没抓住?为什么!”
他一下子扑上来,简瑶下意识倒退两步。旁边的两个刑警立马拦上来,抱住了这位情绪激动的父亲。简瑶的脸有点白,也有点难受。刑警示意她先避一下,她又看一眼痛苦绝望的傅大凡,转身离开。
夜晚,树静风止。
简瑶站在警局走廊里,望着寂静的山和城。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尽管现在,她都快要记不住他的脸了。
那时还是五、六岁吧,只模模糊糊记得,父亲有力的臂膀,银色光的警徽,笔挺的警服。他抱着她在笑,他往往在深夜甚至凌晨才回家,一身的臭汗,还不忘走到她和妹妹的床边,低头亲吻。有时候她会被吵醒,伸手要“爸爸”,而后就会看到那个坚毅的男人,温柔的笑。
简瑶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满地的血,断裂的尸身,痛苦的呻吟,如同浮光掠影,闪过她的眼前。最后是父亲低沉的叮嘱:“简瑶,爸爸给你个任务带着妹妹躲在里面,千万不许出来,不要出声音。”
……
世事或有无常,世间总有罪案。
总要有人,守在平凡人世的边缘。
父亲是,靳言是。她,亦是。
简瑶低下头,拿出手机,打给薄靳言。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
“喂?”
“哈罗,亲爱的。”薄靳言的声音压得很低。
简瑶一怔,嘴角弯起。每每他兴奋时,就会忍不住叫她“亲爱的”,那表示案件已经有眉目了么?
果然,薄靳言淡笑道:“猜猜看,你的丈夫现了什么。”
这人……自从领证之后,虽然依旧不够浪漫,可言谈举止细枝末节里,总喜欢时不时以已婚身份自居。尤其是跟傅子遇和安岩两个在一块,忽然就会淡淡来一句:“我已经结婚了。这种事不应该问我,去问薄太太。”傅子遇和安岩:“……”人家只是想问他晚上去哪儿吃饭,有必要立刻表现得像个贞操烈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