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家住四合院,中间一大院坝用于晾晒粮食,小时候我们几个同学总爱到刘小兵家去玩,打沙包、踢毽子、跳房子、跳皮筋、打弹珠。他家住四合院的西面,距堂屋出来约3米左右有一不起眼的圆锥形土堆,1米高左右,直径大概2米。上面长了些乱草。小朋友们打弹珠时用小竹子把上面挖了些小沟渠,都是手指头直径大小,一条小沟连着一条,弹珠顺着沟来回滚动,由于土堆四面有坡度,小沟横的、竖的、斜的、圆的、弧的、椭圆的相互交错着,在每个连接点上还有直径约10厘米的“中转站”,弹珠在沟里忽快忽慢,要想打中对方还是有点难度的,我们这个玩法也算是一个推陈出新的创举,还吸引了不少附近村儿的小朋友来这里一起玩,观战的也不少,里三层外三层的,男的当然在内圈,我们还可以10个小朋友一人一颗弹珠一起玩,被任意一个打中算输,从土堆上滚落下来到平面的水泥晒坝上也算输,直到剩下最后一个,我们就称他一周“大王”以示奖励,下周再战。
“这周星期天我家里没人,你们可以来玩。”刘小兵在周五总要通知大家相互转告。小朋友看到他爷爷和老爸来了我们都害怕得要死,他两个可真是要打人的,一不注意身后的锄头呀、扁挑呀就过来了,后来我们每次玩土堆弹珠时都会安排一个人在门口“放哨”,放哨的学鸟叫:“娃儿。。。。。。捡粪。。。。。。跑快些!”他们家其他人则不驱赶我们,小兵的妈妈每次还笑脸相迎,看上去特欢迎我们到他们玩土堆,偶而看家里没什么人了还和我们一起在土堆上上窜下跳,跟返老还童一样。
刘小兵的奶奶生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刘小兵的爸爸是家里的老二,村里人都叫他刘老二,具体姓名到给忘记了,他爷爷家主上是地主,有四套房子,虽是四合院但并没有完全合上,每套房子之间留有雨水沟,约半米的样子。老大和老二结婚后各分了一套两居室的老宅。在90年代的时候村里号召集资建房,他大姨的房子在北面,率先拆了旧房在原址上建了新的二层小楼,西面和东面分别挨着老二和老幺的房子,刘老幺是个哑巴一直没有找到老婆,一直就单身着,他学过几天木匠,村里人大多叫他:木匠娃儿,南面的正房是他爷爷和奶奶的房子。
又是一个周末,我们十几个小朋友玩得正开心,王侑亮取得了胜利正在土堆顶上手舞足蹈地蹦着,“娃儿。。。。。。捡粪。。。。。。跑快些!”放哨的小朋友就开始一声接一声地学鸟叫。也许是我们玩耍的声音太大,刘爷爷扛把扁挑踏着鸟叫声飞跑着进了院门,他光着上身,打着赤脚,裤腿一长一短,脸上泥点未干。
“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老师没有教你们吗?爸妈没打你们吗?”刘爷爷嘴上骂着,手上挥着扁挑,脖子上青筋鼓得老粗了。
小朋友四处乱窜,都散了。。。。。。
“蒋牛儿。。。。。。。你在哪儿?。。。。。牛儿呢。。。。。。“当晚天刚黑尽,蒋燕史的爸妈(也就是蒋四化的哥哥)到处找孩子子,全村各家都找遍了,没人。第二天派出所报了警。
次日下午,一个放鸭子的老头儿在我们小学后面的小河边发现了一具男尸,不知什么时候一棵枯死的樱花树横在河中间,也许是砍材的人前几天砍倒在河里还没有来得急拖回家吧。尸体被树枝拦截了,头发间留有些散落的樱花。这死者正是蒋燕史。根据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下午17点10分左右,正是刘老头驱赶我们的时间,蒋家人认为是刘老头的驱赶才导致孩子在惊慌中落水,刘老头负有主要责任。
在两家人的争吵中我们才得知刘爷爷和小兵爸爸讨厌我们去土堆上玩的原因,刘家人几年前有一个心结:在小兵的父辈们还没有分家之前,家里人同吃一锅饭同扫家里地,一起劳动平均分配。可后来,小兵的大姨和大叔想把自己家年久失修的堂屋门换了,其他人死活也不同意。
那天晚上全家人刚吃过饭在院子里聊天。
“我们为什么要换门?这门可是我爸爸亲手做的,我爸爸可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刘爷爷提高了嗓门冲着说。
“打我出生以来,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都这么多年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们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现在可到好,出门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一头,走路都不好意思见人。家具用旧的还不说衣服总得有一两件像样的嘛?你看看咱们家都穿的什么衣服?!不是蓝布就是黑布,现在穿都流行‘的确凉’,我们那些发小的家里都给买了。老妈生病死得早,现在我们全家的钱都被你一个老的都管着,我们一点也不能用,想用还得大家一起商量,这门还得四户人一起换,但凡有一个不同意的都换不了了还。每个月给我们那么一点点零花钱,集几个月才敢上一次街,上了街吧,这也不敢买那也不敢看地,真是烦躁。”小兵的大姨下巴放在左肩上,眼睛盯着左脚尖,背对着大家说着。
“爸,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总想着给哑巴找个老婆,把家成了再分家,家里这大大小小的事儿,我们能帮称的哪样没有帮他?可他那条件,真的也是难找呀!”老二老婆周氏的声音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地说。
“爸,我虽然是‘倒插门,可也是这家里的人,我老婆说得也对,还是得改改了,我们不要脸,可你们俩这老脸还是要的吧。我们穿漂亮了还不是给你们俩老的长了脸。”小兵的大叔说着慢慢往龙门外走去:“今天的星星真漂亮呀!”
刘老头看了看哑巴,对着他点了点头说:“不换门、不分家、每月的零花钱也不改,你们想也别想,只要老幺一天不成家,这家就不能分,这是你妈在世的时候托我的话。”说着就回房睡下了。
没过几天,大姨家的门真的换了,换成了红色铁皮门,说是他大叔从娘家拿的钱与家里人没有半点关系。
“说是没有关系,实则关系大了去了哟,他家换了门,我家能不换吗?让亲戚朋友看了见笑话,还以为我们二房里没人了呢,以为我们家男人没本事,只有他们家男人有能耐!。”周氏坐在床头一边吃瓜籽儿一边对刘老二说。
哑巴听见了也过来比划了几句:说不定爸爸单独给了大姐家不少好处,那大哥的娘家村里村外十里八里谁不知道是一个穷酸家呀。
三个商量着一起去找小兵的爷爷想办法,话刚开了个头,那爷爷拿把锄头就把他们三个轰了出来:“你们三个看着眼红了,想换门你们自己去换,自己想办法去,别来找我,我是不换的。”
没过多久,三家人的门都换成了新门,只有刘老头的门还是刘老木匠手工做的旧木门。老头把他们三个换下来的旧门统一收起来,到村农机站买了油漆,亲自给门认认真真地里外都刷上了新油漆,一个人缓缓搬到了自己的床底下,再用稻草一层层地隔开保护好。
“你爸是不是老糊涂了?那些破门拿着有什么用?还不如分了尸,扔到灶里烧了,炖一锅猪蹄一家人在院子里吃个热闹。。。。。。“,大叔刚说到这儿,他老婆就大声骂开了:“你懂个屁,干你的活,拉你的粪去吧,少在这儿瞎说。
“那是我爷爷亲手给家里做的,你他妈的还有没有点良心?。。。。。。”,他大叔刚从厕所出来,门刚半开,大姨就一把拉住他小声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