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若抚着肩头一脸苦相地说道:“打都打过了,还要怎么罚?”
这时十五阿哥却从柱子后面一个箭步窜过来,看着胤祯笑道:“我就知道十四哥一回来不找别人,准得先来找他!”胤祯瞟了他一眼,问道:“所以你老早就猫在这里等着看戏了?”
十五阿哥被胤祯看得吞了口口水,连忙退后几步摆手道:“你们慢聊。”说着又朝锡若笑道:“准备宴会的事儿交给我就成了。你安心被我十四哥罚吧。”
“臭小子……”锡若看着十五阿哥飞速离去的背影笑骂了一句,随即便转过身来看着胤祯说道:“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也先去忙你的正事儿,回头我们再聊。”
胤祯点点头说道:“我正要去我额娘那里请安,只是顺道过来先看你一眼。等你忙完了,打发个人告诉我一声你在哪儿就成了。”
锡若答应了一声,又看着胤祯笑道:“快去吧。你额娘一年多没见你,这会儿想儿子都该想得烧心了。”胤祯闻言连忙辞别了他,自己又举步朝长春宫走去。
清宫除夕日,先在保和殿举行的是赐外藩蒙古王公来朝的筵宴大礼,然后才是在乾清宫举行的皇室家宴。皇后及宫眷们到养心殿给皇帝行辞岁礼,宫眷们再到皇后宫中给皇后行辞岁礼。
除夕皇帝的家宴,则由后、妃等陪宴。平时,皇帝与后妃并不在一处用膳,除非谕旨蒙召。因为老康的后宫人数实在太多,所以只有在过年的时候,皇帝才举行这样全家大联欢性质的家宴。
除夕大宴的时候桌子怎么摆,该用哪些餐具和点心,甚至是桌上的摆设,都是一点也不能错的,所以锡若尽管满心里都是和胤祯痛聊一场的心思,却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好容易熬到保和殿的筵席结束,乾清宫的家宴眼看着就要开席,锡若连忙伸手叫过一个相熟的小太监,打发他去德妃宫里传话叫胤祯出来,自己却走进了乾清宫旁边那间老康一直拨给他自用的小庑房里。
等了一会,锡若听见门外传来足音,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想朝胤祯笑说“来得真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来的人是雍亲王。
那谁谁
雍亲王进来以后,随意地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问道:“你在等人?”
锡若紧了紧嘴唇,却朝雍亲王打了一个千下去,嘴里说道:“请四爷安。四爷吉祥。”
雍亲王脸上仍旧淡淡地问道:“我刚才路过乾清宫,只看见老十五在里面张罗。皇上明明派了你跟他一道准备大宴,你怎么躲在了这里?”
锡若知道雍亲王是存心要发作自己,心里一边猜测他是不是又在德妃那里跟胤祯起冲突了,一边却丝毫也不敢怠慢地回答道:“十五爷说乾清宫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又说奴才忙了一天了,让奴才先在这里先喘口气,再换好吉服,准备晚上赴宴。”
雍亲王朝四周扫了一眼,又问道:“那你的吉服呢?”
“他的吉服还在路上呢。怎么,四哥是要亲自去替他催来?”胤祯突然插入的声音,让本来已经很紧张的空气变得更加一触即发了起来。
锡若见状连忙迎上去说道:“十四爷吉祥。”一边又拼命地朝胤祯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跟雍亲王闹翻,毕竟乾清宫的家宴就要开席了,要是被老康知道了,难免又要生出一场闲气来。
这时雍亲王却回过身来,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道:“我说他在等人,这奴才还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原来是早已跟十四弟有约。”
胤祯手撑门框笑道:“我与他自幼交好,回来见见他又有什么稀奇?倒是四哥你,刚从额娘那里辞出来,怎么就又找上他的晦气了?大过年的,既然嫌这奴才不懂事,又何苦来讨这个不自在呢?”
锡若惊讶地发现胤祯的嘴皮子功夫见长,如今竟能和雍亲王打个平手,似乎还稍占上风,看来跟青海台吉们的水磨功夫不是白练的。不过雍亲王要能这么容易被打败,就不是大清第一冷面王兼冷笑话王了。
锡若刚这么想着,就听见雍亲王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那十四弟是支持他躲在这里偷懒儿了?”
锡若咽了口口水,刚辩说两句“我不是在偷懒”时,结果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火力全开互相紧盯着的那对兄弟忽视了,只得摸着鼻子自言自语地说道:“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唉,真是好浪漫呀……”
“什么?”胤禛和胤祯同时转过头来,看着那个明显又在跑题的人问道。
锡若舔了舔嘴唇,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见二位爷以眼力互较,都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故而有此一叹。”
胤禛和胤祯又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这家伙不正常”的意思,今天明明是除夕,连个月亮的鬼影子都没有!只是被锡若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方才积聚起来的火药味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
锡若见雍亲王绕过胤祯离去,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又用袖子扇着风朝胤祯说道:“你何苦为了我得罪他?他撞见我偷懒也就撞见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再说还有十五替我圆谎呢。”
胤祯却走进屋来,“砰”地一声把雍亲王出去的那扇门关上了之后,又冷笑道:“不想得罪也是得罪了。他又能怎样?”
锡若摇摇头,又看着已经换好了吉服的胤祯问道:“你们不会又在德妃娘娘跟前吵架了吧?”
胤祯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脸上又现出怒意来,一拍桌子说道:“我前脚刚进去给额娘请安,他后脚就跟了进去,然后聊了没几句,就开始问我为什么在越过巴颜喀喇山的时候,折损了这么多人马。我一上火,就当着额娘的面跟他顶了起来,害得我额娘在大过年的时节,又淌眼抹泪了一场。可恨!”
锡若想象着长春宫里那种剑拔弩张的架势,只觉头疼,便安慰胤祯道:“往好的方面想,四爷说不定怕别人挑你的错处,所以先给你提个醒也未可知。你也不用一味地把他往坏处想。先前年羹尧给我来信说,四爷嘱咐他全力支持十四爷在西北的用兵,他坐镇四川调度兵马钱粮,所以南路军的进展才会那么顺利。也不能一概抹倒这些功劳嘛。”
胤祯听得渐渐冷静了下来,末了却定定地看着锡若说道:“你到底是拿什么东西做的心肝?以前还总说八哥是个水晶心肝的通透人儿,我看你才真是玻璃做的心肝吧?”
锡若听得脸上一垮,心道怎么人家的心是水晶做的,到我这儿就成玻璃的啦?不过他又安慰自己道,这年代玻璃也是个稀罕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