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为什么挨打呢?我问多米。不用问他也会告诉我的。
“是去燕子家玩的事。”
“啊,这有什么关系吗?他爸怎么知道的?”
“燕子妈到处说阿满偷她家的果咧。”
我们一致觉得太奇怪了,燕子家的树上根本没有果了。莫非他偷燕子家里的果?我们用心回忆没有发现阿满偷过果。
我把这事告诉了燕子,燕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打着颤,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然后是类似观音菩萨向人间洒甘露的悲悯情怀在她脸上展露无遗。
她的表情又变化了几次,便拉我到一棵偏僻的树下,朝四周看了看,不放心的又躲到树的另一边。她的嘴巴凑近我,很小声的说:
“小佳哥,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啊,就是做梦也不能说出来啊。”
我咬着嘴唇认真的点头,燕子嫌不够庄重,又和我拉手指勾,念了几句天打雷轰的咒语,然后极度慎重的对我说:
“阿满是野仔,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燕子和我抬头看天,似乎雷公大爷拿着一把大捶一个铜锣正瞪着发光的大眼睛经过树顶。
“野仔是什么?”我问,接着就怪自己不该问这个简单的问题,应该由燕子来问。我连妖精是什么样子都知道,怎么连这点小事都问呢?
“你也不知道野仔是什么呀?我正要问你呢。”燕子思索了一会也得不到答案。
我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懂,在燕子的面前,于是,我说:
“野仔就是和野狗一样的,没有家,到处跑到处被人赶的坏孩子。”能找到机会把另一个人说成坏人我实在有点兴奋。
“不对,阿满有家的,谁也不赶他呀。”燕子很疑惑。
“他妈被人赶。”
“那是被坏孩子欺负呐,你也有份,是不是?”
燕子责备我了,哼,阿满竟然有人帮。我大叫:“阿满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我是好人!”我的泪水就上眼睛了。
燕子好像被吓住了,紧张的摸摸自己的脸又搓鼻子,然后来拉我的手:
“小佳哥,别生气了哦,好不好?我妈说你是好孩子,我相信你是好孩子。哎,我妈叫你晚上来我家玩呢。唉,可惜,她再也不让我和阿满一起玩了,特别是更不能带他回家玩,如果她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脚的。”
我小心的抚摸她的耳朵,安慰她:
“你妈很好的,不会打你的。我们不和阿满好就是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是不是?”
燕子迟疑的点点头,接着我们很快忘了不愉快的事,满村子跑满村子叫。引得一帮玩伴跟我们一起跳,玩得一个人家的菜园围栏被挖了一个能让人钻进去的洞才散伙。
自此以后,阿满一见我们就低头,欠着我们十八代钱财似的瑟缩着经过我们身边,有几次想和我们说话,我们都装着看不见他。如果不是燕子和我有过另外一次拉手指勾约定,我早就欺负他了,比如叫他带多些鱼虾给我们,比如叫他";野仔”。
我再也不向他的母亲扔石头了,尽管有几次差点忍不住动手。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应燕子的邀请到她家玩。一盏煤油灯把屋子照得温暖怡人,奇怪的是记忆里这样的夜晚是带着红黄色的,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子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不太明亮的灯光中,她的眼睛象星星一样,引导我坐在她身边。
另外两个玩伴我记不得是谁了,因为在这个夜晚以后的时光里,另外两个玩伴经常换人,而我始终是燕子家的常客。
燕子母亲慈祥的看着我们,时不时来到桌边看我们打牌。当她做完所有的家务活后,常常坐在我们的身边,这时的她就着灯光忙着针头线脑的活计。
燕子那闪亮的眼睛总是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至今我不明白我是她的什么,七*岁的我能是她的什么呢?
有一次,她悄悄的对我说:
“小佳哥,我们谈恋爱吧。”嘴里的热气喷得我耳朵痒痒的,她神秘的忍住笑。
我怔了一下,然后欣喜的答应了。
“谈恋爱就是你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吃,有什么好玩的给我玩,我也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吃,有什么好玩的给你玩。还有,我们的秘密永远不让别人知道。”这句话是她说还是我说的,我记不清了。
于是,我们两人不是去挖她家菜园的番薯吃,就是摘我家的菜花来做家家,甚至,我偷别人家的黄瓜蕃茄给燕子吃,她笑得路边树丛里的小鸟吱喳乱叫。
可见,我们有时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因为有时我会偷,燕子允许我偷。
我继续用毛笔尖在半个指甲大的方框里写字,我继续写不好那些字,继续把它们弄得象乱草,我看世界上只有老鼠喜欢我的字了。如果它们不知道自己上当的话。
三字经继续用三个字的词组说话,继续边打边骂那些骂人打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