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问到什么?”钱万立马问道。
“他都没醒过来,没法问。”女警员回答道。
这一消息又是一个打击,刚坐起来的唐队,又躺倒在椅子上。这可是唯一有可能有突破的线索了啊,而现在弦全部断了。
不过也难怪,毕竟他吃了几颗子弹,尽管都不是致命部位,但是他兽化后的身体状况本就不稳定,这等于是雪上加霜。
之前类似事件的当事人也是心脏衰竭而死的,专家给出的解释是:虽然外表变化成了兽人,但是身体内部器官,尤其是心脏。还没有完成同步变化,导致心脏负担过大,最终衰竭。也有侥幸活下来的,但作为普通民众并不知道后续如何。
唐队抽出抽屉,拿出一包烟,点了一根,钱万也领了一根。两个红晃晃的烟头,冒出连延不断的白烟,整个办公室变得有些沉闷。女警员扇了扇鼻子,退了出去。
“算了,钱万,你去把那个女孩安顿好。把资料都收集齐,到时候交给他们就好。这事,我们实在管不了。”唐队把资料都整理好放在了一边,暂时不去想这些事。
“他们要到了?”钱万问道,这个‘他们’指的是国家专门负责此类案件的特别行动组,专门负责国内此种案件,对兽化案有着最高的执行权力。但是四年了,总感觉他们没有进步,各种兽化案件还是层出不穷。理解他们,案件确实很难侦破,但是这么多年,提供给外界的消息,少之又少,甚至事件发生的频率还变高了。不禁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做事。
“是。”唐队答道。“明天就交接出去。”
钱万叹了口气,“也好,你也休息休息吧。”把烟戳灭,钱万去找那个小女孩去了。
小女孩名叫张柑,现在暂时住在派出所,已经联系到了她的奶奶。住在乡下的一个小镇里,不久便把她送回去。钱万拿了一袋饼干,这是自己女儿送的,本来是说工作饿了让自己吃的。但是现在明显这个失去父母的小孩更需要一些慰藉,不论多少,希望能稍微抚平一下她内心的伤痕。要是自己的女儿,都不敢想她会哭成什么样。
“饿了吗,这是饼干,椒盐味的,蛮好吃的。”钱万把饼干递到女孩的怀中,她抬起头,眼睛里毫无光彩,没有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与活力,像是破烂古井中的死水。她彷徨地捏了捏手,考虑着是否接下。经过一小会儿的犹豫,在肚子空空的饥饿声中打开了饼干盒。
“明天我们会把你送到你奶奶那里去。”
她既不哭也不闹,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微微点头,一片接着一片地把饼干往嘴巴里塞。
第二天,钱万差人把女孩送回去了,而他们则还要继续忙碌。就像是海鸥在大海上荡起的一丝涟漪,之后的之后也许再也不会与她相见。
很快,兽化案特别行动组便到来了,为首的是一个发福的中年人。忙乱中,把资料和各种情况交接完成后,他们便带上张柑父亲的尸体离开了。
事情自此便告一段落,渡口市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三个月后,在一座小镇边缘的小村庄里。这里有乡下独有的一尘不染的美丽风景,引入眼帘的翠绿色是多少富人们所追求的。夕阳洒下橙黄色的余晖,再过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小小的村庄将会被黑暗吞噬。
三个月前,到达这座小村子并在此住下的张柑,正坐在一个小山包上。两眼空空,不知道在看什么。只觉得安静,舒心,夕阳像是给自己镀上了一层糖衣。可惜太阳不是糖果,不然真想尝尝它的味道。好久没有吃到糖果了,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爷爷奶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亲戚们对于自己也避而不谈。张柑知道其中的原因,他们认为自己是扫把星。没有理由的,他们认为父母的惨剧,都是张柑带来的。一个在父母的葬礼上不会哭泣的孩子,在他们眼中就如同恶魔一般。令人反感,让人害怕接近。再加上网上流传的一个谣言,说是,兽化是会遗传的。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们就更有理由远离张柑了。
而最让人心寒的莫过于,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爷爷奶奶或多或少也听信了谣言。因此张柑辍学在家,犹记得当自己提出想去上学的时候。他们骂自己是害虫,还说‘我们是不会用儿子的死换来的抚恤金来喂你吃饭的,要想活下去,自己想办法。’他们是这样说的,也许是想激怒自己,也许是想让她哭。但是张柑还是不哭,甚至一句话不说,随后便被赶了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自己的心便已经开始凉了,现在是彻底死了。
在张柑的身旁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少年,一头黑色的短直发,脖子上圈着很细的项链,耳朵上各一边戴着耳环。身穿休闲外套,灰蓝色的牛仔长裤。他这样子走在街上活脱脱一个流氓小混混,可现在他坐在身旁,张柑并不排斥。
甚至他都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三四十分钟了,一句话没说,就顺着张柑的眼睛,一起看着夕阳。这感觉很怪,明明不认识他,根本不记得跟他有一点交集。要是搁以前,见到这个样子的人,一定会背着书包有多远离多远。可现在没来由地觉得他也许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如果有这么一个哥哥,他应该就是。
他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五彩的棒棒糖,解开包装,递给了张柑。没有拒绝,她把棒棒糖放入嘴巴里,细细品尝着,那股甜味从舌尖流遍全身,泪水不由自主地从脸庞滑落。从下巴滴在草地上,衣服上还有棒棒糖上面,棒棒糖都变苦了。张柑却还是不肯松口,咧着嘴,不停地抽泣着,牙齿也随着身体的颤抖磕在棒棒糖上。泪水和着鼻涕,将小脸乱成一片,口水混着融化的糖水,把双手都变得黏糊糊的。
过了这么久,张柑积蓄已久的感情终于倾泄而出。哭声也越来越大,但都淹没在虫鸣声和空荡荡的山间。那个少年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远方,扮演着她唯一的听众。
不知又过了多久,太阳彻底没入了山头,周边开始响起蛐蛐的叫声。黑色如流水般经过山野的每一寸土地,然后又像漩涡一样,搅动着夜色,夜虫们焦躁地鸣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