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一怔,说道:“请父亲见谅!……父亲……”
唐相冷冷望着阿秀,说道:“你好大的胆子,面圣是何其庄重之事,你竟然敢先告退……圣上不计较,一来是因你在东南建功,二来是看在我唐家面上,你休要落个刚回京就恃宠而骄的口实!”
阿秀皱眉,此刻却顾不上这些了,只问道:“父亲,儿子知罪,但……父亲究竟为何要派人去南城?”
唐相反问说道:“哦?难道你还不知为何?”
阿秀上前一步,说道:“好罢,容儿子放肆,父亲既然派人去了,大概是早就知道了……儿子也不瞒父亲,——我本是想叫个我极为在意的人住在那里的,却不知父亲为何突然派人前去从中作梗,另外,那人如今却在何处?我想请父亲给我一个交代。”
唐相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阿秀,喜怒不形于色之态。阿秀说完,便凝视他双眼,却知道他心底必然盛怒的。但阿秀心系幼春安慰,也管不了这许多,见他沉静不语,正要再问,唐相却缓缓开口说道:“这几年你尽在外头,倒是长进了不少,敢当面来质问我了。”
阿秀咬了咬牙,说道:“一时情急,且此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请父亲明白告知。”
唐相说道:“你叫我告知你什么?我既然已经派人去过,你就该知道我要做什么,怎地还又来问我?”
阿秀忍了忍,说道:“父亲,如今那人在何处?”
唐相淡淡说道:“早就杀了。”
阿秀后退一步,却又死死站住,说道:“父亲说什么?”
两父子同处一室,且又多年不见,本来应当是和睦相处,其乐融融,如今却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态。
唐相眼睛望着阿秀,极冷说道:“你真的对那少年起了意了?”
阿秀不闪不避,说道:“正是!”
唐相略微冷笑,说道:“你自小性子冷淡,对谁都不过三分心意,我还觉得欣慰,以为你正是适合生长于我唐家之人,然而你这性子,却又太过极端,因此众人交口称赞里,我却偶然会觉得疑惑,会不会有朝一日,出现某一件事,让你变作另一个极端,因此一直难以放心,没想到世事多变,果然竟有这样一日出现。”
阿秀忍着不言,听到此刻才说道:“父亲,唐家的期望我一直都未曾丢下,也一直未敢遗忘,我只是极爱那人而已,我现在身负重担,自不会轻举妄动,但父亲你总要容我选定一人罢了,我答应父亲,除非在继任相位之后才会娶她,父亲又有何不满足的?”
唐相说道:“情之一字,变幻莫测,秀之,你觉得我会放心么?——我今日看你面色气血带亏,你定然是曾经同她厮缠过,才令你一时动了欲念,导致真气逆转,功力阻滞,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莫说是我,就算是本家里的那些长辈,怕也是目光如炬的,你当他们会放你甘休?若是留着那个人在,终究是心腹大患。”
阿秀双眸极酸,又担心幼春,瞬间泪往上撞,说道:“父亲竟是不信我了?竟要如此为难我?”
唐相说道:“秀之,你该明白,为父也是为了你好,你在外头辛苦这十多年,难道就要为了这样一个人白白付诸东流?让诸多人为你失望么?”
阿秀说道:“我自然不会!我自有分寸!”
唐相说道:“只怕未必然。你也尝过那种真气逆转的滋味了罢,不知你可还记得你那位据说是因破了戒所以自尽而亡的叔父?”
阿秀忍了泪,说道:“如何?”
唐相说道:“世人都以为他是没颜面见人了才自尽而亡,却不知道,他并非是心甘情愿自尽身亡的,而是因为擅自破戒,先前练成的纯阳真气大乱,在体内四处流窜,控制不住,受尽了折磨而死……你尽可想象那种惨状,若是你亲眼见了,必然悚然警惕,也不会落入今日一般地步。”
阿秀咬着唇不语,唐相看他,说道:“我先前再怎么严苛对你,你也是我的骨血,唐门长子嫡孙,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自毁前程。”
两人相对,阿秀吸一口气,才说道:“父亲,实不相瞒,自那日真气逆转之时,我便也想通这点,若是要自毁,我早便自毁了,何必等到要回京这一刻,父亲,我只问你一句:她如今在何处?请父亲万勿相瞒我!”
唐相皱了皱眉,望着他冷静的近乎慑人的神色,问道:“秀之,你还不死心么?”
阿秀一眼不眨望着唐相,沉声说道:“要我死心,除非我死。”
唐相大怒:“你真真疯了!莫非真的要为了她舍了身家性命,家族荣辱?”
阿秀叫道:“我自不会!我只求她好端端地,父亲怎不信我?莫非我未来得及自毁之前,父亲却要逼疯了我么?!”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虽然强忍,却因心头担惊受怕苦不堪言,向来冷静的斯人,眼角却有些泪光闪烁。唐相望了阿秀片刻,终于叹口气,说道:“好……既然如此,也罢。”
阿秀紧紧盯着他看。唐相说道:“我的人回来报说,那少年,被一人带走。”
阿秀问道:“是谁?”
唐相的脸上忽地浮出一种古怪神色,望着阿秀,慢慢说道:“那人是……六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