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4年6月14日)
推开第一道门,走出锅炉房,穿过一个被管道包围着的房间。推开第二道门,我们进入的是地下层的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我说:看来这里的警戒放松了。要不然我们分头去找出路?
海浪说:行。我没问题。
我说:你回头看清楚了,一定要记得回来的路。
他说:放心吧。我的方向感是超一流的。
没想到的是,最后反倒是我自己差点找不到回来的门了。
海浪向右,我向左。我小心翼翼地顺着左边的楼梯往上走,倾听着所有的声音,呼吸着所有的气味,观察着每一个楼层的所有方向。一路上倒是挺顺畅的,还真的是没有遇到任何浅绿军人或者警察。
我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大堂底部那一层。让我吃惊的是,大堂底部那被周围三个楼层层层加持的广场空空如也。清场了,我想。平时这里尤其是晚上是多么热闹,而现在,投一个人影在墙上都能庞然,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轰动。
我沿着回廊边缘走着,缓缓走向我们当时登船时的入口。那里对外的大门是锁着的。
我继续前行,到了一家咖啡馆。咖啡馆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我一直走到窗边。那景色令我倒吸一口冷气。沿着船舷,穿着浅绿军装的荷枪实弹的军人一字排开,桥板的尽头横着竖着都一步一个地站着军人,横向沿岸排到邮轮两头的尽头,反正看不到尽头,竖向一路排到堤坝,堤坝上面和下面同样有浅绿军人一字排开。
看来是外紧内松,外面紧到了苍蝇都飞不过去的程度。里面却似乎没有防备了。
外面是现实的,可是里面这可能吗?
也许是我太专注了,在我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脚步声和说话声已经在我身后一米左右的距离了。
说话声说的是:我们好像见过?
我回过头去,见到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然后我激动起来。
他继续说:在小酒吧。
我说:是的。是的。你还在?
我本来想说“你还活着”的,“在”字是临时替代的。
这个人当时,也就是在我们在小酒吧遇见海浪后,准确地说在公主娜拉在那里找到我们后,站在小酒吧门口的两个人之一。看到他我忽然想起来了,在锅炉房里,当我推开工具间的门走出来时,直直地站在我的面前说着公主快走救救将军的那位就是当时另外的二分之一,即当时跟现在这个跟我讲话的人站在一起的人。
他戒备地后退了一步。其实我虽然有过想拥抱他的想法,但毕竟这是一个还从来没有跟我对过话的半陌生人,所以我只是往前跨了小半步,手臂都还没有抬起来,就已经收了回去。
我理解,在这样的非常之夜,他的戒备是理所当然的。甚至那清晰地写在他脸上的惊恐也是我能理解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见到了公主吗?
我差点说我一直跟公主在一起。可是我出口的话却简化成了“见过啊”。他脸上浮起了笑容,他说:太好了,能带我去见公主吗?我说:见公主?我只是机械地重复了一下他的话,完全没有经过我的大脑过滤。他说:是啊。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我觉得那样的问题是对将军的人的侮辱。可是他自己退缩了:其实,我知道公主还在就好。
我当时真想带他去,我们增加一个人的力量也好。可是他自己退缩了,也让我收回了我的想法。我说:船上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他说:不知道啊。我也纳闷呢。我说:那么,你保重。他说:你也一样。
然后我想,一时找不到出路,即使有出路通往船舷,又有什么用呢?一边是大海和鲨鱼,一边是浅绿军人。还是先回到锅炉房去再看吧。
于是我就离开大堂,从我上来的那条小楼梯重新往下走。到了下面一层,我站了下来,因为我觉得我的脚步声有和声。果然,我猛地停下来,后面传来了一个轻轻的停下的声音,毕竟比我慢了半拍。我的嗅觉告诉我,是他,就是这个将军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不坚持跟我一起去找公主,却要跟在我后面呢?
说实在的,我没有怀疑他的理由,毕竟是将军的人,是那么多已经壮烈了的将军的人中残余的一位。可是我想还是谨慎为好。于是我在这个层面上就拐进了过道。这个人跟得很谨慎,可是撇开我的嗅觉不说,其实我的听力也是不错的。我知道他几乎是踩着我的脚步的点,而且走得很轻。可是毕竟要慢了半拍。仅凭声音我就知道他在远远地跟着我,当然不会跟我走在笔直的道路上,也许就在通道拐弯的地方探头或者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