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好!
她说:请让一让。
我退了一步。她走了出去。
直到下一个女孩子说“请让一让”,我发现我还在这个连接男女两个厕所的玄关里发呆。
这回我没有让,我抢在这个女孩子前面去推门。
那女孩子说:拉!
她也说“拉”。我愣了一下。她重复了一遍那句简单的语言:拉。
我明白了。她说的不是音节相同的那个“娜拉”的“拉”。她说是的昂语的“拉”,发音是“扑”,写下来是pull。
我拉开了门,悠扬的音乐声瞬间淹没了我。
舞厅里满满的男女,旋转的踢脚的前进的后退的。一对一对的。还有举杯的欢笑的坐着的,基本上成对。
我没有再看到那个“娜拉”(我把她放到了引号里)。我转了一圈也没有再看到,我到迪斯科舞厅转了一圈也没有再看到。我真心希望她能从引号里走出来。
这次不是幻觉,她千真万确地曾经地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用我熟悉的那对美丽的眼睛看着我,还有她说“让一让”的声音和声调,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诱人的气味,都是我熟悉的。
可是那不是娜拉。不可能是娜拉。
难道又是一个“大波”?就象我刚到四区时多次经历的,一模一样的第二个人。这个昂语词写下来叫Double。
只能是又一个大波。
不可能是娜拉。因为娜拉已经不在人间了。而我虽然不在那个人世间了,但我还在这里的人间。
而且,如果是娜拉,她会那么冷静地对我说“请让一让”?
她应该扑到我身上把自己挂在我的脖子上才对。
这个夜晚,我几乎一直处于炸裂状态。相当于精神分裂。
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发生在这个地方。这个叫作生命岛的地方,在每一个人都有几条命的地方。
每一个人都有几条命?我自己的这个比喻让我自己吓了一跳。
这时候,我从男厕所里走出来。我自己的这个比喻居然在我的脑子里炸裂了,几乎把我整个人炸裂了。
在爆炸的气浪里,我呆呆地看着,我轻轻地说着:拉!
一个女孩子站在我的面前,她也呆呆地看着我。
我从男厕所里出来,她从女厕所里出来。
我们相互呆呆地看着。我说了半句话,其实就是一个音节。那就是“拉”。
我当时没有明白我为什么会脱口说出“拉”这个音节的。
后来我才想到,那一定是因为前几天我也只说了一个音节,那就是“娜”。在从溶洞里一扇门里的另一扇门里的楼梯上的一条横向通道里。
两个音节加起来,我感觉我的幻觉完整了。
因为我整个叫出的是“娜拉”。
我感觉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娜拉。尽管我不相信那会是娜拉,那个在半山已经被弹射出去的小姑娘。
可是我又觉得一定是她,从外形到气味,都是我熟悉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种。
女孩子说:你好!
我说:你好!
她说:请让一让。
我退了一步。她走了出去。
直到下一个女孩子说“请让一让”,我发现我还在这个连接男女两个厕所的玄关里发呆。
这回我没有让,我抢在这个女孩子前面去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