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石青缎绣八团花卉窄裉袄少妇正坐在床前垂泪,见她进来,一屋子人都福身行礼。
“起身吧。”见她们容色憔悴,一身狼狈,阿奴皱眉吩咐楚玛:“带她们都下去梳洗吧。”
那名妇人起身自我介绍:“妾身魏氏,夫君是陈楚文。”
原来是长公主的夫婿的小妾生的儿子的老婆,阿奴终于在大脑中换算过来,连忙笑道:“原是一家人,嫂嫂也去梳洗一番再来,这里有我呢。”
魏氏踌躇了一下,永林公主此时睁开眼:“你今天受累了,下去吧。”魏氏擦擦眼泪,连忙下去。
永林公主朝阿奴招手:“好孩子,你过来,阿仲去哪了?”
“去勘察皇陵。”阿奴走过去坐在床沿,才发现床帐的阴影里,永林公主已是两鬃斑白。 十年前第一次在开封见她时,她已经四十来岁,还像个未满三十的丽人,十年不见,竟苍老如斯。
永林公主见她惊诧地盯着自己看,拉着她的手苦笑:“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丑?”
阿奴安慰她:“不会,皇姑姑跟十年前一样美貌。”
“人人都说你们吐蕃人不会说假话,如今连你也来骗我。”永林公主伤感,勉强撑起身子往外看了看。
阿奴不明所以:“皇姑姑要找谁?我叫人去找。”
永林公主低声道:“叫她们都下去?”
阿奴见她动了几下,竟然满头是汗,连忙遣退楚玛等人:“皇姑姑,你有话就说。”
永林公主闭上眼睛:“碧瑶前年过世了。”她是启正帝刘琅的养母,阿奴知道这件事。
“她去世前一直不肯闭眼,想看一眼琅儿和瑜儿。”永林公主闭上眼,两行泪水滑落,“我去求皇帝,他不肯。碧瑶只留下一句话,求我若是有法子,将两个孩子送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为了让她安心闭眼,我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其实,我一个深闺妇人,哪有什么法子?这件事就这样嗝的我难受。”
她说了一半咳嗽起来,阿奴连忙给她喂了一点水,她缓过气来:“阿仲不在,跟你说也一样,反正他的事都是你做主。”
阿奴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有两个丈夫,脸一红。永林公主握着她的手:“有什么好脸红的,喜欢就抓紧了。”见阿奴惊眼睛瞪得溜圆。当初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像只怯生生的小猫似的,难怪阿仲和母后喜欢她。永林公主微笑起来:“我在皇家长大,什么奇怪的事没见过,我有个姑姑,驸马去世了,她没改嫁,可是私底下面首无数,连父皇都不说她。还有一个堂妹夫妻两个各自有情人,还都是朝廷命官命妇,相安无事。那些人表面光鲜,整日里礼仪廉耻挂在嘴边,私底下不知道有多龌龊。我年纪老了才明白过来,所谓规矩礼仪都是狗屁,只要你和阿仲喜欢就好,大大方方管那些人说什么。”
阿奴脸上感动,心里却奇怪非常时期,她怎么突然捧起自己来。
永林公主很满意她的表情,低声说道:“我有件事求你。”
阿奴心道来了,脸上换上恳切的笑容:“皇姑姑有事就直说,我能办到自当尽力。”
永林公主示意她俯身下来:“你待会儿去找华为,琅儿和瑜儿在马车里。”她的声音细如蚊蝇。
阿奴简直不敢置信,一股股凉气从脚底往上直窜进五脏六腑,钻进心脏里,整颗心脏像结了一层层冰坨子一样往下坠。她千方百计不敢沾身的事情最终还是落到自个身上。
见她小脸煞白,吓得说不出话来。永林公主心里抱歉:“对不起,我实是没法子了。”
第199章
华府这些年虽然榜上了方绮得以保全,但是皇帝的意思他们明白的很,一家子低调了很多,华青群挂了个闲职后就在家约束子弟轻易不肯出门。
华青君嫡子早逝,华为的父亲是华青君的庶长子华恒山,他是华家的长孙。因为曾是小皇帝刘琅的侍读,华青君生恐引来皇帝的多年,不敢让他出仕。但是华为年少有才,三岁成文,五岁吟诗,当年曾是名满京城的神童,华青君对他寄予厚望,管事的比别的弟弟们都严。他也知轻重,常年在开封郊外的一个别院深居简出。直到这次迁回长安才在府里住下来。
这天晚上全城搜捕吃菜事魔,但是华府的人只是听听就算,那些明教徒跟他们一家毫无干系。
丫鬟书月却把他从睡梦中摇醒:“大少爷,大少爷,有人求见老太爷,好象是吵起来了。”
“哪的人?”
“不知道呢,老太爷把人赶出门,叫你过去。”
他赶往爷爷的住处,才发现父亲和几个叔叔们都在。见他进来,华青君咳嗽一声:“都来了。今晚有明教徒潜进来。”
一句话人人惊慌失措,他也有点懵了:“来干什么?”
“他们想救琅儿,我怎敢答应。”华青君看着有些疲惫。
这些年华家没人敢提刘琅和刘瑜两人,就当作他们已经死了一般。猛的一听众人一下没反应过来,最后华恒山苦笑:“咱们家不比当年手握军中大权,如今也就府里这几百个家丁护院,难道靠他们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