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遭遇什么不测,就立即交出图纸,让国民党守军认为秘密没有外泄,维持现有的阵防态势不变。
沈犁副官给爷爷一张出入封锁线的特别通行证说,你有个编外道士的良好身份掩护,现在出入封锁线不容易引人注目。一切,多有仰仗了,让我们携手为老首长的遗愿进行最后一战。沈副官说完,扭头出门了,爷爷拦都拦不住。
沈副官走后,爷爷陷入了沉思,考虑万全之计将图纸送出封锁线。一时,绞尽脑汁也没能生成什么好主意。奶奶老家人扯着爷爷大脑袋耳语几句,一下子爷爷开窍了,连夸奶奶高明。
当天下午,爷爷道士衣衫披挂一新,手里拿着法器,奶奶拎了几只网篮头,一前一后走出老街。
这网篮头,也被说成是黄篮头,原本是浦东走亲戚朋友的礼品形式。用本地竹子最里面的那层篾黄编的竹器,里面装上糕点水果之类的,上面加一方巴掌大的红纸,算是很出客的伴手礼。
现在爷爷表面上外出法事道场,所以网篮头是更大号的那种,里面装的全是锡箔元宝。
通过老街南面封锁线时,遭到了国民党守军的严格盘查。一个带班模样的质询爷爷,兵荒马乱的,你们老头老太两个越过封锁线干什么,是不是给*通风报信。
爷爷说,我这不是受人之托法事道场,说好听点是超过亡灵,实际上挣点饭钱。虽说眼下兵荒马乱的,但老老小小一大家子,饭总还是要吃的。我们老百姓也知道子弹不长眼,也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选择这个时候出门实在也是非常迫不得已。
几个当兵的,不仅对爷爷奶奶全身搜索,连爷爷的法器也一件件过目。一个小兵还要奶奶将手提锡箔元宝的网篮头打开。爷爷出面劝阻,这是法事道场给亡人用的,多翻无益。
小兵蛮横说,我偏不信这邪,快打开让我检查,我倒要看看你这网篮头里装什么可疑物品没有。
一时,爷爷有点紧张,你看你这人怎么就这样不讲理。
不是不讲理,我这是奉命行事。也是这小兵晦气,就在他刚刚将手伸向其中一只网篮头里时,突然不知何处飞来一颗流弹,检查的士兵包括爷爷奶奶围在一起的人也有一堆,偏偏这子弹好像长了眼似得七拐八弯直扑小兵而去,部位也不巧,正好点到了他那太阳穴,只听得扑通一声,小兵那命说没就没了。
不仅是把那些检查的士兵,一时,连爷爷奶奶也吓得不轻。
爷爷回过神来解释道,其实这锡箔已经有主了,刚才那老总冒失,让原本的主人有点着急,一来二去就出事了,实在让人很是意外。爷爷谦虚的询问,这网篮头再请那位检查一下。
滚,滚,今天倒了八辈子霉。哪个士兵还有谁敢伸手摸锡箔,前车之鉴摆放在一边。爷爷和奶奶乘势越过了封锁线。
越过封锁线,往下的事情就比较平顺了。爷爷和奶奶找到了解放军部队,并将带出来的阵防图纸亲手交给了解放军前指首长。
要说遗憾也不是一点也没有。由于整张图纸不便随身携带,所以奶奶当时献计,将大张阵防图纸化整为零,编好数码后,夹在锡箔里,折成一只只大元宝。现在,只要将元宝打开,将零碎的图纸按编号拼接,一张完整的图纸成功重现。
但是,由于刚才那小兵伸手翻奶奶篮子时,有两只锡箔掉地后被风刮跑了。奶奶虽然心里着急,但仍然装成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阵风卷着不知道编成几号的元宝图纸,消失在漫无边际的田野里。
部队首长看到基本完整的国民党守军阵防图纸后,连声叫好,说爷爷和奶奶为上海外围解放立下了头功,可以保护成千上百解放军战士的性命。
至于缺损的两片阵防图,巧不巧其中之一涉及老街,另一小块是外高桥一带。
整个上海浦东的外围战中,数老街和外高桥两地的战斗最为激烈,解放军战士伤亡也最为惨重。
时至今日,整个浦东地面只有老街和外高桥建有革命烈士陵园。其中,绝大部分就是解放当地战役中牺牲的战士。
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沈梨烈士用生命换来,由我爷爷和奶奶送出封锁线的秘密图纸有多么重要宝贵。
本来,部队首长劝爷爷和奶奶就此留在部队,下一步随大军一并浩荡返还老街。
爷爷和奶奶婉言谢绝了。两老的意思是,沈犁何以将原图留在了身边,他们带出来的只是复制品,一旦有事交出原图,制造一切相安无事的假象;爷爷奶奶也要向沈犁同志学习,即刻返还老街,同样表明没有任何异动迹象。爷爷慷慨陈词,总之,图纸得手仅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让国民党守军能够维持图纸标明的防守格局,才是我人民解放军顺利进军的良好保障,相比之下,这个人安危显得比较次要一点了。
部队首长看到如此觉悟我那爷爷奶奶,激动成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紧紧拉着两老的手,眼眶泛红,一切尽在那不言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八章 浪迹天涯(21)
顾仁义是踩着解放军大炮的隆隆声响,花了两根大黄鱼的高价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张船票,搭上最后一班去香港的轮船离开上海的。
轮船离开铜匠码头锚地,驶出吴淞口,上海浦东一带的海岸线在自己的眼前渐行渐远。
顾仁义靠着船舷,一屁股坐在自己的皮箱上,皮箱里装有剩余的另外八根大黄鱼,这就是他未来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即将前往的异国他乡,自己很小时候见过一面的姑妈,所谓巴塞罗那的城市里,一切都那么陌生,顾仁义一点也不敢马虎。
顾仁义生来晕除了自己步行以外的一切移动方式。不仅晕汽车、火车,居然还晕轿子、黄鱼车甚至包括自行车。现在乘坐在海船上,更不用说了。船刚离开锚地,还在黄浦江里缓行就开始吐,一出吴淞口,肚子里实在吐不出什么有内容的东西直泛黄水了,又苦又涩的那种。
据说从上海到香港要四五天,再从香港穿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通过亚丁湾到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西班牙在靠地中海的另一头,估计一个来月也未必下得来,就算是能顺利到达那个未知的巴塞罗那,也给折腾个七荤八素没有一个人样了。
但是,不这样又有什么其他法子呢。这时,顾仁义的心里比嘴里泛出的胃酸更苦更涩。想想才这几天时间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做了一场噩梦。
几天前,他还只是老街上钟表店一技之长的小生意人,朝九晚五、家里店面,循规蹈矩、与世无争。这也是当年父亲把钟表店一摊的生意交在他手上时,特别交代在生意之外那些为人处世基本原理。
他顾仁义对父亲的教诲始终不敢有忘。坚持不与他人在生意钱财上纠纷,见人三分笑,得理让三分,得饶人处且饶人。
自己把心思放在改进技术、提高手艺包括增进和改善服务上面,走的是和气生财的长期线路。作为一个手艺人,他除了挣钱养家糊口,也非常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比较良好的名声,除了老婆满月的事情上头。当时,要想娶她为妻的竞争对手实在数不胜数,那场面激烈的。但是,他顾仁义唯有在这件事情上咬定青山不放松,誓言这辈子必定抱得美人归,非老街一号美女不娶。
直到一切如愿,心满意足的他以为自己也就如此这般地平平常常,不咸不淡地了此一生足矣。想不到,变化就在转眼间。
沈副官是自己的朋友,这符合他顾仁义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做人策略。当沈副官叫他配保险柜的钥匙,他本能感到此事并不简单,包括沈副官口口声声代表人民感谢他,这人民是谁能够随便代表的吗,完全脱离了一个国民党军官的常规言行。
当然,顾仁义自认也有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