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菜酸爽,颜老太太连吃了三片泡红萝卜,感叹道:“还是水土的原因,自打四十多前从成都搬到京城,就再也没有尝到这种滋味了。”
一顿午饭就这样一波三折的进行下去。饭罢,睡莲告退,素儿歇午觉,颜老太太和容嬷嬷议事,约一刻钟后,容嬷嬷叫房里和彩屏一样都是一等丫鬟的彩绣提了食盒,直奔大厨房!
此时大厨房已经封了灶火,几个婆子打水洗菜,为下午的晚饭做准备。
容嬷嬷一现身,立刻惊起丫鬟婆子无数,报到大厨房总管宋妈那里去了,宋妈整整了衣襟,急忙迎出去,对着容嬷嬷福了一福,“嬷嬷来了,外头冷,快进来坐。”
“你是大厨房管事的?”容嬷嬷明知故问。
宋妈谄媚笑道:“正是奴婢。”
容嬷嬷依旧面无表情,“我是来传老太太的话,大厨房如今很不像样子了,你可知错?”
“奴婢——奴婢不知啊!请嬷嬷提点。”宋妈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跪地的同时,借着衣袖的掩饰给容嬷嬷塞了一块五两元宝剪了一半的金子。
容嬷嬷将那金子一抛,像是嫌东西脏似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那就跪到你知道为止。”
“请老太太饶命!”宋妈连连磕头,“奴婢确实不知啊!”
容嬷嬷懒得理会,朗声道:“大厨房不管大小头目全给我出来。”
早在杨氏嫁到颜府以前,容嬷嬷在内宅可谓是一手遮天,连当时的当家主母先五夫人魏氏遇到大事都要和她商量,如今虽过了八年,容嬷嬷余威尚存。
话音刚落,大厨房大大小小管事的二十余人齐齐站在院子的雪地里,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容嬷嬷示意彩绣将睡莲的食盒摆在宋妈面前,打开盖子,说:“大厨房出了错,大管事却说不知道错在那里,你们都在这里陪着吧,等大管事知错为止。”
言罢,容嬷嬷到茶水间坐下,都没有叫随侍的小丫鬟盯住在这里——容嬷嬷很自信,谅她们也不敢使小动作。
其实当小丫鬟把食盒打开时,在场的所有管事的都明白了原由——只是,九小姐的份例怎么送到松鹤堂去了?还把容嬷嬷这个阎王引了过来?
宋妈跪在雪地里,眼泪鼻涕都冻成柱子了,她手下的爪牙们大急,偷跑着出去给五夫人杨氏送信。
彩绣在容嬷嬷旁边耳语道:“果然去找五夫人了。”
容嬷嬷冷哼一声:“这正好了,免得我还要去泰正院跑一趟。”
约两盏茶时间,五夫人杨氏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来到大厨房。
雪一直下。
大小管事的头发衣服都盖上了薄薄一层,最惨的宋妈,直接成了冰人,跪趴在地上蜷缩成虾仁状。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忙事去!一大家子人等着晚饭呢!”杨嬷嬷先吼道。
众管事略动了动,还是站着不动,宋妈被杨嬷嬷一声吼醒了,看到救星五夫人,立刻哭号起来:“五夫人救命啊!老奴冤枉!”
五夫人杨氏嫌恶的退后一步,杨嬷嬷训斥道:“快过年了,你嚎什么丧?还不快起来!”
宋妈仍是不敢,磕头道:“老太太说奴婢做错了,可是奴婢都是按照夫人的意思办的,没有——。”
杨嬷嬷一个窝心脚踢过去,“你这老货!猪油蒙了心!自己做错了事,还胡乱攀扯夫人!
宋妈受疼,也不敢说了,只是说:“求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在厨房做了一辈子,好歹留些脸面吧。”
杨嬷嬷使了个颜色,“胡说八道!难道是夫人罚你在雪地里跪着?!”
宋妈大悟,对着茶水间方向磕头,“求老太太开恩,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容嬷嬷从茶水间不紧不慢走来,先是对杨氏福了福,杨氏不敢全受,还了半礼,笑道:“容嬷嬷,您是个最心善了人了,就饶了宋妈吧。”
“夫人这话折杀我了。”容嬷嬷早脱了奴籍,所以可以自称“我”,她说:“我是奉了老太太的命来大厨房传几句话,再说了,如今我也不担当府里的差事,何来的权力饶恕她?”
杨氏碰了一鼻子灰。容嬷嬷冷冷看着跪地的宋妈,说:“我再问你一次,知不知错?”
宋妈看看容嬷嬷,又看看杨氏,正欲开口,杨嬷嬷插了话:“容嬷嬷,这宋妈忙中出错,把给粗使婆子吃的饭菜误装到九小姐食盒里去了,实在该打该罚,宋家的!你还不快向容嬷嬷认错!”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宋妈连连磕头:“奴婢忙昏了头,中午要准备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人的饭食,装错了九小姐的食盒,请容嬷嬷责罚!”
哼,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容嬷嬷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我那里有权利罚你,我不过是传老太太的话罢了。老太太说了,宋家的马虎大意,不能在大厨房待了,即刻夺了差事,逐出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