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苏轻窈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她仔细回想着上一世跟和嫔相处的点点滴滴,妄图在记忆里挖掘出她的些许异常。
然而那时候她并未对这些事上心,身边的这些女人一个个病逝,漫漫几十年过去,便是当时觉得奇怪过后也都忘却,如今自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她可以肯定,当年的和嫔在她心里,是个最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
跟身体孱弱,一直缠绵病榻的贤妃不同,她的温柔多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无论跟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苏轻窈从没见她跟任何人脸红过。
便是今日这样的场面,她受了伤流了血,也一句宜妃的不是都没讲,反而还要去安慰她。
这样一个人,好得仿佛天仙下凡,一点真实感都无。
苏轻窈夸奖柳沁:“你做得很好,比以前真是长进许多。”
在去宜妃锦绣宫之前,苏轻窈就叮嘱她认真观察其他人。以她的身份,宜妃这一次特地把她叫去,目的肯定是要对她做点什么,为了防着旁人使坏,自己早做防备才是实在的。
柳沁倒也不负她的厚望,该做的全部都做了,表现相当出色。
跟以前几年后成熟稳重的模样,也没什么太大差距。
苏轻窈十分欣慰,又赞了一句:“当时花厅里唯一奇怪的就是她和吴婕妤,旁人都知道要躲开,得多没成算才站在那不动。吴婕妤可以认为是真傻,和嫔确实就不太对劲了,你能盯着她观察,选得很准。”
柳沁羞涩一笑,满腔鲜血都被苏轻窈说热了。
跟着苏轻窈的每一天,她都觉得畅快。两个人仿佛早就相伴多年,一举一动都那么妥帖。苏轻窈也一直耐心教导她,亦主亦友,对她的好柳沁全然能感受到。
“小主,奴婢在家中时巷子里有个武馆,小时候调皮去玩过,记得当时武馆的教习师傅会一样独门武功,仿佛是叫鹰爪功的,瞧着跟和嫔娘娘的手势很像。”
柳沁既然看清,就绝对不会胡说,更不会骗她。
苏轻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吃了口茶,才道:“和嫔刚才那样子,仿佛是下意识就要去攻击鸟儿,可能很快就意识到不能在宫中显露出特殊本领,才迫不得已收了手,这才受的伤。”
这么一分析就对的上了,但和嫔为何要隐藏自己会武功呢?苏轻窈也想不透。
宫中这些女子几乎全都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捏捏绣花针,不要说舞刀弄枪,便是路都很少走,怎么可能会武功?
但妃嫔会武功,说可也可,说不可也不可,无非是看陛下的喜好罢了。
刚才那一瞬间太快,和嫔又反应迅速,不过眨眼的工夫就收回了手,叫人没办法分辨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会武功。
不过这事却也叫苏轻窈觉得新奇,武功、秘密,都是她从来不曾接触过的东西。这些时日她所见所闻,颠覆了上一世几十年光阴,她只觉得一个新的世界在眼前打开,让她既好奇,又兴奋。
柳沁见她一脸兴致勃勃,不由也笑了:“小主真是孩子气,倒是一点都不怕呢。”
苏轻窈点了点她,道:“为何要怕,便是和嫔真的身怀武功,她连个鸟都不敢抓,难道还能过来伤害我不成?要知这是在宫中,她这么多年装得温和有礼,可不会随便前功尽弃。”
“再说她便是伤了手,又有什么要紧的?她嘴上说不怪宜妃,难道太后就能轻易放过她?”
话果然就让她说着了,次日清晨苏轻窈刚用完早膳,抬头就看院中行来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个略比苏轻窈大一两岁的小宫女,模样清秀,行止有度,一走到东配殿厅堂门前,抬头就瞧见苏轻窈在瞧她。
她立即福了福,微微一笑:“给小主请安了,奴婢是慈宁宫宫人桃蕊,刚太后娘娘道早上闲来无事,请小主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苏轻窈眼睛一闪,当即便道:“劳娘娘惦记,妾自是十分惶恐,可不敢叫娘娘久等,姑娘略坐下吃口茶,待我换件衣裳就来。”
那桃蕊不过只是个小宫人,却因出身慈宁宫,硬是能被苏轻窈叫一声姑娘。她倒是规矩,闻言叠声道不敢乱规矩,乖乖站在那等。
柳沁让桃红柳绿去伺候苏轻窈更衣,这边陪着桃蕊说话,不叫她太过尴尬。
苏轻窈知道太后叫她去是为了什么,便也没怎么特地打扮,只换了一身倩碧色的蝴蝶袖对襟单衫,配上一条百褶襕裙便出了门。
因着心里有数,路上她也没怎么打听娘娘到底有何事,只跟桃蕊略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来到慈宁宫跟前。
打远一瞧,就看见慈宁宫门口停了几架步辇,想必宜妃她们已经到了,太后倒也不会独断专行,特地叫来她这个旁观者复核一遍,然后再下定论。
明白太后的想法,苏轻窈便松了口气。
只要不跟宜妃、惠嫔她们对上,苏轻窈是绝对敢说实话的,太后如何评判是她老人家的事,她自己是万万不会哄骗太后。
前一世的经验告诉她,在这宫里只有把太后哄好了,日子才最好过。
果然到了慈宁宫宫门口,桃蕊就对她福了福:“才人这边请,旁边的小书房里已备好茶,才人略坐一会儿看看书。”
苏轻窈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也不四处张望,只一路走进位于侧殿里的小书房,桃蕊指哪里她坐哪里,乖得很。
桃蕊定定看了她一眼,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