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手鼓站在最后为几个奏着中国乐器的俄国姑娘打着节奏,看她们轻舒柳肢,扭着水蛇一般软的细腰……真的很美,应该排练了不少工夫,由里说得没错,是上等俄国舞娘呢……
很快,随着曲子的变调,领队的弹琵琶的列娜给我使个眼色,和我交换了她的乐器。古筝和一把胡琴流水般舒扬的琴声冉冉响起,霍然是那中国江南水调之音……我昨天才把谱子写出来给她们呢,这些姑娘们真棒,就听这前奏已经有模有样。
几个伴舞的金发的姑娘们和着旋律舞姿也越见柔美……豁出去了,我挽起那只琵琶配合着琴声拨弄着和旋,犹如回到那多年以前……
范烟桥的《月圆花好》,烨儿……你可还记得?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今朝最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第一次和你合奏的那年也是仲秋,我弹琵琶你吹萧,那琵琶你只学了一个时辰却比我还弹奏的好,我琵琶的和弦还是你给我配的,你说让我偷一次懒,自己吹出主旋律,姑姑你伴奏和弦就好……你可还记得……
手轻轻的拨弄着那琴铉,却如同牵动那最深最深的心铉,曲子还未弹完却已泪流满面,泪眼朦胧中看向那犹如在云端般高高端坐的他……
你为什么还是那么端庄?你知道么我恨死你那张冷漠面具,马上舞曲就完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是我……如果你知道却还是那么冷漠那只有一个可能……
是你不肯认我……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走下那舞台,只记得似已经出卖了灵魂的躯体,没有任何感觉,如果麻木也算感觉的话……
*
有些东西,轻轻的来,悄悄的走,无声又无息,只觉得背后一凉,蓦然回首,才知道,希望的反面是绝望,希望越大,那猝不及防的失落来临真的能让人心死绝望。
就象雪总会融,归于大地。芳香散尽,梅也不会留恋枝头。任何事任何人既然有聚集那自然也有散尽,就象这缘分……原来……一直只有我在苦苦坚持。
也许……梅的最美,不在她傲然绽放的一刻,而在她微笑着告别,飘落的瞬间。
也许……苏麻就象是这梅,你永远记得她最美的瞬间,不容他人亵渎。
所以……我懂你……你纠缠爱恋的是那叫苏麻的人,而从来不是我这个突然闯入你十几年生涯的异乡灵魂。
原来……拥有帝王的爱真的只是奢望,虚无飘渺……连人情都从来都是人走茶凉,何况那转瞬即逝的爱情?
原来……心死的感觉就如那梧桐树上枯萎的最后一片秋黄慢慢蜷曲,缩小,溃烂,继而随风飘散。
“杰西!你看我给你带回来好多好吃的,中国皇帝还特地给赏赐一盘烤小鹿肉,说可以带回帐里吃!他真好。”
可能是我的脸色吓坏了他,我听见盘子掉地下“啪嗒”的声音,正如我的心……虽然盘子没碎,心却早碎了。
“杰西!你怎么了?脸白的吓人!谁欺负你了么?”
我绽开一丝笑,尤里……这个世界上还算有一个关心我的。
“天,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杰西!发生什么了?”
“尤里,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求你!”
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是点着头……呵,可爱的孩子,让茉儿最后利用你一次。其实茉儿对你也不算好,利用你来看“他”,现在却又要你……
“带我马上离开这里,我跟你去俄国可好?”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僵直地站在那里瞪着眼睛消化我的话,片刻沉默……
“娘娘!”只听得一声拉长的尖细公鸭嗓子喘着气传来……是他?
果然……带着几名御前侍卫已经堵住了我的帐篷大门,领头进来的正是刚刚还随侍帝侧的全公公,见他虽容颜未改双鬓却已现微白,这十年岁月他似也很辛苦。
烨儿果然认出我来,却装做不认识,连身边的老奴都还记得那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