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萦考恩科,皇帝给找了个现成的借口,事后自该有相应的交待。于是自四月中起,宪侯府大小姐每隔三五日进宫一次,陪小郡主们读书。宫中另有女官负责教授,独孤萦的任务,相当于助教。大概觉得就她一人未免突兀,皇帝又随手挑了两个门第高贵年纪相当的女孩子,轮流进宫,陪后宫的老太太小丫头打发无聊时光。
因为宇文坻担下替外甥女造假报考之责,后来成国公夫人又特意和独孤铣谈了一次,表示将仔细留意,寻机窥测,独孤铣渐渐将追查一事放下。女儿跟自己没话说,相比之下,与舅母及表姊妹反而更亲近。宇文家直系旁系子弟一大堆,跟独孤兄妹自幼相熟。如今都渐渐长大了,独孤萦和其中哪一个产生点私情,搞出这般事故,不是没可能。若非她阴差阳错被皇帝点了头榜进士,考完不再露面,也就是个不了了之而已。事实上,独孤萦自己也完全没料到,雏凤初音,一鸣惊人,引发诸多后患。
独孤铣能猜到的,成国公夫人自然也能猜到。宇文夫人心中愧疚,故而主动将此事揽过去。如此独孤铣更不好多说,不便多做了。况且真是表兄妹之间有些什么,若长辈觉得合意,并非无法成全,且看后续如何。
这一桩暂且放下,剩下唯一令宪侯大人郁闷的,便是那薛璄薛三郎了。
六皇子出身西都蕃坊,众人皆知,薛璄以西都旧识身份,攀故人交情,撇下姚子贡姚二爷,改投休王门下,再合情合理不过。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跟堂堂皇子相比,襄国公府没有爵位的老二,区区一个五品闲职,实在差得远。
当然,这些个闲言碎语,自恋兼脑补技能一流的薛三郎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他薛璄不惜抛别旧主,还预备得罪四皇子端王,为的都是报答六殿下深情厚谊。两肋插刀,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从约定帮忙,薛璄但凡得空,必定泡在休王府东城马场。临近比赛,干脆请了十天长假,成天不干别的,全心投入训练。薛三公子不缺那点俸禄,上司知道他来头,也不敢留难,这假请得甚是容易。他与宋微原本就是击鞠场上打出来的交情,当过对手,做过队友,真正搭档上场,却是头一回。夙愿得偿,岂有不全力以赴之理。
宋微觉得这厮只要上了马,接住球,看自己的眼神就正常几分,也乐意多在球场上配合。下场之后,反正有独孤铣这肉墙当挡箭牌。至于那两人如何各怀心事,眼不见为净。
独孤铣不可能跑去跟宋微一块儿打球。非要在此方面较劲,不过是赌气坏事而已。薛三在六皇子跟前凑趣,说白了,无非弄臣之流,与宪侯大人压根不具备可比性。独孤铣足够做出客观判断,理性选择。然而每每一见到此人,就忍不住发挥失常,黑沉着脸拉宋微一块儿秀恩爱。奈何结果不如人意,反而更加坐实了脑补帝心目中逼良为娼的罪恶行径。
如此几次三番,周围人岂有看不出来之理。休王殿下俊俏风流,宪侯大人一往情深。薛三郎那仓惶回避的眼睛,黯然神伤的模样,不知引起多少感喟。
独孤铣不能拿情敌怎么样,更不能拿情人怎么样,心中内伤呕血,只得自个儿调息平复。
这一日府衙事务结束,去马场接宋微,两人共乘一骑,得哒随在边上乐得轻松。
独孤铣要秀恩爱,宋微不愿打击他,老实作陪。短短半月余,六皇子与宪侯之间的暧昧关系,迅速攀升至朝野士民八卦话题榜首。
宋微回身扯开独孤铣嘴角:"来,给爷乐一个。"
自己噗哧笑一阵,才凉凉道:"李总管怕我在侯爷面前觉得理亏,特地寻来论据若干。"
独孤铣心头一跳:"李易跟你说什么?"
宋微眼珠一转,波光流动:"也没什么,不过是提了提暗香楼啊晴明馆啊这些个地方,有人至今仰慕侯爷得紧。"
独孤铣低斥一声:"这混账!"
宋微笑:"李总管一心为主,忠诚能干,真正难得。"
独孤铣搂紧了他,道:"陈年烂谷子罢了,早已经没干系了。"
"我猜也是。"宋微仰头拍拍他的脸,"薛三定亲快两年了,入秋就要回西都成亲,之后必定把内眷也带到京里来。他喜欢装情圣,是他的事。对有家室的男人,我是什么态度,你莫非没领教过?"
独孤铣没说话,这回不用他扯,自己咧开嘴乐了。
随着端王与休王击鞠赛日近,六皇子宋霈知名度越来越高,存在感也越来越强。
册封爵位的圣旨早已传诏四方,给六皇子西都故旧的赏赐也即将颁发。圣旨传到地方,只知道皇帝寻回了流落民间的幺儿,具体内情如何,当然无从了解。西都蕃坊诸人,除去麦阿萨府里与穆家的核心人士,目前谁也没有更详细的讯息。
薛璄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家中传讯。
唯一一个身在京城,急匆匆把官方公开的六皇子回归始末传回西都老家的,乃是吏部尚书翁搴,翁家目前混得最好的一位,翁寰翁十九的大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