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个风趣健谈的老人,但此话一出,符雅就觉得刺骨无比:皇后是在试探她么?或者,前夜已经试探过了?韩国夫人的事,这日要一并了结?别无选择,只好死撑到底。她勉强笑道:“王爷别取笑符雅了,什么大智若愚呀,是真的资质驽钝而已。王爷请用茶。”说时,上前殷勤招待。
康亲王笑笑:“真是个得体的孩子,难怪皇后娘娘喜欢你。也陪本王坐坐,今夜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呢!”
符雅不敢再有差池,微笑着坐了下来——那椅子摆的位置绝佳,从这角度看过去,胡奉玄好像就在这间房里一样。只不过半天的工夫,这道士相比白云观中已然委顿了许多,坐在牢房中,目光呆滞。
说是押顺天府,却把他关到了宫里来,又不杀他,只这么关着,并找康亲王监视,看来是想引殊贵妃上钩吧?符雅想,也许皇后已经悄悄把消息传到了福瑞宫,殊贵妃要救情人,就得有所行动……然而殊贵妃会有那么傻?为了一个逢场作戏的道士,以身犯险?
时间慢慢地流逝,茶凉了,又换了一壶,再换一壶,胡奉玄那边没有任何的事发生。
符雅使自己慢慢沉静,慢慢镇定,理清思路:不,殊贵妃绝不能傻到自己来救胡奉玄,也不可能派人来救胡奉玄。康亲王在等,无非是等一个通奸的证据,若殊贵妃没所行动,就是白费功夫……皇后算地清楚,一步一步,环环相扣,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么究竟在等什么人呢?
她合上眼睛:假如我和人计划着见不得人的事,现在同谋被抓,我该做什么?
开始这样想时,思绪老是不自觉飘到程亦风的身上:假若是程大人遇了危险,再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把他救出来。
她自己摇摇头:这是混想什么呢!关我什么事?关程大人什么事?现在应当假设我是殊贵妃,假如我知道胡奉玄被抓了,被关在宗人府——而不是顺天府,我就知道皇后大约已经查出了蛛丝马迹,要在宫里办事……那么,我应该……
她心里猛地一闪:应该立刻设法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他们是在等着殊贵妃派人来杀胡奉玄!如此一想,竟是豁然开朗,但心中也是一真发怵:一时卿卿我我,一时就翻脸无情了!
正思念间,刘府丞又换了一壶热茶来,加了几样消夜点心。符雅才感觉腹中饥饿——原来不知不觉,在这房里坐了两个时辰了,夜已深了。
点心中有一样真鲷粥气味诱人无比,符雅盛了一碗给康亲王。然而康亲王却不来接,两眼紧紧地盯着墙那边的胡奉玄。符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胡奉玄的牢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来了!符雅紧张地盯着,连手里的粥碗都顾不得放下。
那人影在胡奉玄的牢边停下,矮身将一个食盒放在了地上。这人本来穿了带风兜的斗篷,这时风兜滑落了,可以看见面孔,是个陌生的宫女。
胡奉玄问:“你是谁?”
宫女小声道:“是我们娘娘派我来的。她知道您的事了,正想法子救您出去呢!”
胡奉玄道:“你们娘娘,是……”他很精明,似乎是提防着有人来套话,硬是没把“殊贵妃”三个字说出走,只道:“怎么月娥没有来?”
那宫女道:“月娥不知道哪儿去了。先是她不见了,娘娘就有些担心,怕她出了岔子被人逮住,万一嘴不牢靠,大家都不好办,就想去通知您,结果还没来得及,您就出事了。”
胡奉玄道:“那娘娘现在是什么打算?”
宫女道:“她正计划着,总有办法。怕您在这里着急,就叫奴婢来说一声。早则明天,迟不过后天,总把您弄出去。”
胡奉玄身陷囹圄,信与不信其实都无甚差别:“那好,我等着。”
宫女道:“娘娘吩咐奴婢给道长带酒菜来,都是娘娘亲手做的。道长别担心,外面的守卫都买通了,您慢慢的,多少吃点儿,养足精神,出去了还不定要逃上哪里呢!”说时,打开了食盒,将酒馔一一取出。
胡奉玄起初似乎不太相信,盯着那些菜肴却不动手,可是当宫女将最后一盘点心端出来时,他却似乎放下了心来,道:“娘娘还真费神了。”就抓着点心大嚼。
符雅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要死了!杀人灭口,最简单就是把他毒死!胡奉玄难道是傻的么?而康亲王——她转脸看看这位宗人令,竟似没事人似的,只坐着看——万一把胡奉玄毒死了,殊贵妃大可以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他应该去阻止,应该把这宫女也立刻抓起来……
心里一着急,手中的粥碗就“乓”地掉在了地上。
“哎呀,我……”她忙起身要收拾。
偏在这个时候,听胡奉玄那边也是“乓”的一声,碟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你……你……”胡奉玄一手扼着自己的咽喉另一手抓住了那个宫女,“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你……”
宫女拼命要挣开,却不能够:“不关奴婢的事!是娘娘命令奴婢的……不关奴婢的事啊!”
胡奉玄发狠将那宫女拽得撞到了牢笼之上:“殊贵妃……这贱人可真狠心呐!她……老子做鬼也不放过她!娘的!谋杀亲夫,不得好死!”
这可算是从他口中叫出殊贵妃的名字了,符雅惊愕地看着,想,可是他死了,真真死无对证!
那刘府丞也有些急了:“王爷,这……”
康亲王却慢条斯理,道:“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谋杀亲夫——记下来,要查查他怎么敢对贵妃娘娘说这么大不敬的话!”
刘府丞颤着声音:“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