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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第2页)

田君未道,孙主任,不是我嫌难看,只怕蔡干事这字,坏了人事调配科的名声。

孙主任的脸如室外的天,乌云密布。

小蔡倒是羞红了脸,实在不行,换一张就是。

韩绮梅赶忙说不用换不用换,示意田君未离开,田君未把介绍信递给了小蔡。

孙主任忽地立起,厉声,给我看看。

看过介绍信的孙主任脸色平和了许多,把介绍信递给小蔡:要改也要改得干净一点。

从人事调配科出来,两人欢天喜地。

十、太阳在花蕊开放

韩绮梅回家后即重感冒,又忌讳打针吃药,十来天才好。简直是折磨,发烧,头痛,嘴唇干裂,眼泪不断无声无息而下。她把那天的经历放在心里回味了又回味,咀嚼了又咀嚼,守着个秘密沉默不语。好在她平时言语就少,又感冒,父母也没觉出什么不正常。

感冒好了,天也晴了。

采薇园外层粉刷用的是石英砂含量较高的耐酸混凝土。石英砂反射着太阳的光辉,通体发亮。采薇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韩绮梅斜依围栏,眯眼看向远方。

阳光噼噼叭叭的,一杆一杆的打下来,坚不可摧的亮晶晶的光柱,所向披靡地横冲直撞在大田坳的土地上、房屋上,碰撞得脸颊发痛,也把回忆中触手可及的潮湿一层一层地蒸发。她看见了被蒸发的影子,一只南去的白鸟在阳光斑斓的切割中泯灭了翅膀,消失在远山后面。这样的天气,在采薇园的高度,回忆田君未带来的温暖和寒意,实在强迫。手指触到嘴唇,指尖上沾了一点血迹,有点痛,因感冒发烧干裂的地方还没完全愈合。她进房取了一条小手帕轻轻地擦,那里,在那个有风有雨的时刻,享受过爱情的甜蜜。

小手帕从额头滑过,然后慢慢地游过她的睫毛,她的鼻尖,她的耳垂,最后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模糊地想起一些片段,如一个曾经失忆的人,经过悠长的模糊的岁月,努力地拼凑一些碎片,回忆一场绚丽迷离的往事。

她零零落落地想起那天的经过,总觉田君未的表现有什么不对,那首诗也有什么不对。她只模糊记得“东风传,过从窗下是田郎”,整体的印象却很深刻。那首诗优美深婉,又封闭沉闷,当时就觉不是风和日丽之作,听后心里还有些细雨霏霏,且诗的语气更宜从她之口,弥漫着女人气质,倾诉的是细致情怀,不像田君未之作。或者,这就是田君未?苏东坡能歌豪气干云的大江东去,也可吟悱恻伤感的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散漫的田君未就不可以婉约一次?韩绮梅不忍一笑,王夫之说景生情情生景,那天的风雨,多少也为情绪的风起云涌推波助澜了吧?韩绮梅奇怪自己的淡漠,奇怪回想中对那场风雨没有激越一点的回应。爱情不是带来蚀骨的欢乐,就是带来切肤的痛苦,而她正平静了心回到眼前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去。思念应绵长无比,热情应在火焰中沉沦,那天的风雨应渗透太阳的颜色,那滴温热的眼泪,应穿透肌肤,长流在心里……有些什么该铭刻在心的,藏匿在那一场狂风暴雨,连那首舍不得丢弃的诗,也忆不起半章断句了。韩绮梅困惑极了,她能清晰地记得白朗宁夫人的诗,没读过,经田君未一读,她就记得差不多了,后来找了诗集看一遍,就跟模板一样刻在头脑。田君未的诗,那样的情景,她却不能一字一句地记得。临分手,他说会把那首诗寄到采薇园,她说还是不要寄了吧,等见面的时候给我就是。他说时间久了终究会忘。他不是说过自己写的诗尤其是写给我的就不会忘吗?怎么又说终究会忘?

更奇怪的是,7月底人事调配科打电话至凌波镇,说分配至凌波中学的韩绮梅为何不去取干部介绍信,而家里也找不到那张和田君未一起争取到的介绍信了。母亲说,你24号那天根本就没拿到介绍信,家里何事会有呢?秋城去灵均镇办事带回了介绍信,介绍信上没有修改的痕迹。

回想这一段一段的事真是很累。

工作的事算是尘埃落定,家里平静了许多,日子也变得简单。母亲因见了凌波中学的破落有点沮丧,女儿毕竟要成为人民教师了,心里还是溢着几分高兴,逢了婆婆姥姥少不了要说说梅梅的工作如何如何。两个哥哥特意跑到鸿鹄市给妹妹买了一辆漂亮轻便的自行车。父亲茶时饭时,也得对韩绮梅告诫几句如何为人师表,如何爱生如子,如何取长补短,如何不耻下问……韩绮梅谨遵教诲,除了家务和学学骑自行车,就是埋头看书。

心思也变得简单,只是到了夜深人静,仍会想起风雨中的鸿鹄江及江边的田君未。

八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李强国走进了采薇园。

李强国家里有田地,休假在家,李强国没少下田,来采薇园时,晒得像个黑人。大田坳人说,李强国虽是读书人,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酸腐气,读书是读书的样,种田是种田的样,插秧时那秧苗插得笔直笔直的,正儿八经的种田人还没他的田格子中规中矩。李强国是大田坳的名人,韩绮梅的父母也从了众意,对李强国的到来自然欢喜。

韩绮梅正在楼上,听见是李强国的声音,懒得下楼。同是大田坳的大学生,像是走在两条平行线,难得搭上话,现在李强国忽然跑到采薇园来,母亲又一反常态地接待了这位男性校友,韩绮梅深觉有违常规。

梅梅,你下来,强国来了。母亲喊。

韩绮梅磨蹭着下了楼。李强国窝着肩又强作端正地坐在那里,满头大汗地喝着母亲泡的姜盐茶。

——强国哥,你来了。

——嗯!

李强国起立。

韩绮梅道,你坐吧。

李强国坐下。

——你……休假在家?

——嗯。

李强国额头油渍渍的,光线从头顶斜射,明暗的对比显出了李强国面部生硬的线条,这张脸几乎没有读书人玲珑的迹象。

这是李强国给予韩绮梅最深刻的外部形象,或者说是韩绮梅对李强国最深刻的外表印象。多年后,韩绮梅对这一点作过深刻的反思,她认为自己是个缺少智慧和理性的人,她对人的认知时常停留在线条与明暗,这点多少有失格调。有失格调,也毫无办法,她固执地认为人的性格和思想是能左右外在线条的,表情就是性格和思想,这事实简单得像大田坳的土地一样。什么样的庄稼什么样的播种方式就结出了什么样的果。人的表情是性格思想外在形式的一部分。人是有气象的,性格思想就是这气象的发源地。那些纪念碑式的雕像,冰冷而生硬,他们的表情却如此透彻地显现人物的性格,内在精神的光芒让石头也有了尊严和温暖。韩绮梅在李强国的面前始终没有亲近一点的感觉,与其说是在拒绝李强国的面部线条,还不如说是在拒绝这个人的气象。

梅梅,你坐下来,陪强国说说话。母亲说。

韩绮梅在离李强国远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极不情愿。

——韩娭毑在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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