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薇坐下后,慢条斯理的喝着怜月送上来的新茶,轻声道:“马大叔,这是今年新摘的茶叶,水是我特意从万安寺后的龙泉井里打来的,泡新茶最适合不过了。”何若薇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就是不问马老汉有什么事。
马老汉哪还有心情喝什么新茶,此时额上也布满细细的汗珠,脸色也不好。他道:“大少奶奶,这可出大事了呀,您再不想想办法,恐怕今年大家都没有一个好盼头了。”
到了这个时候,何若薇还是波澜不惊:“能出什么大事?关于你们东南坡的事,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们上下坡各自换地,这用水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马老汉脸上神色变了变,闪过几分尴尬,带着讨好的语气,他道:“大少奶奶,您这不是和我开玩笑嘛。不当真,不当真。”
何若薇将手上的茶杯放下,定定看着马老汉,她道:“谁说不当真?马大叔,莫非你以为楚家是随便乱开玩笑的人家吗?”
马老汉神情终于一愣,好像没听明白又好像不敢相信,瞪着眼睛看着何若薇,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然而何若薇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神情,认真而淡然,哪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马老汉脸色一白,半天才颤着声音道:“大少奶奶这样做,就不怕楚家庄上的佃农寒心吗?”
“那马大叔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做,会不会让楚家寒心呢?”
见马老汉没答话,何若薇又问:“马大叔刚刚说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
马老汉神情有些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何若薇问他,他也没说话。好一会,才沉着声音道:“没……没什么大事!”
何若薇又怎么会信他,早不来找她,晚不来找她,偏偏这个时候来找她,不出事才怪。可是,是什么事呢?正在猜想之际,武管家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附在何若薇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何若薇一边听着,一边皱起了眉头。
半晌,她才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招呼好客人。”
武管家应了一声,退出正屋里,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马老汉。
何若薇垂眼想了好一会,才复抬起头看着马老汉道:“马大叔,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这没了水的鱼会不会渴死呢?”
马老汉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何若薇:“什么?大少奶奶,你说什么?”
何若薇半眯眼睛缓缓道:“没了水的鱼会渴死,没了土地的农民又该怎么生活呢?马大叔,你说,此时呆在农庄上的那几户大佃农是不是知道答案呢?”
第六十八章 给个理由
看着马老汉脸上那纷彩异呈的神情,何若薇只是扬着淡淡的微笑,她可不是楚子隐那个烂好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马老汉的意思,以为联合几个大佃农就可以威胁她吗?看不起女人可是会吃亏的。
马老汉一直没出声,在与何若薇的交锋中,他已经失了先机。他脸色凝重,仿佛在考虑着什么。
何若薇也不急,只是慢慢品着手上的新茶。
太阳终于落山了,屋里点起了灯火,何若薇不喜欢黑暗,所以一向要求家里的照明一定要通亮。明晃晃的灯火下,马老汉终于道:“大少奶奶,其实有什么事都是好商量的。”
何若薇轻轻嗯了一声:“如果肯说,自然有商量的余地。没了水的鱼会渴死,这没了土地的农民会怎么样,马大叔自然也明白。楚家一向待人不薄,从太老爷那辈子起一直抱着感恩的心,如果不是这样,想来马大叔一家也不会几辈都呆在楚家庄上。马大叔,有问题大家坐下来商量,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什么用呢?相公为人一向和善,自然不愿为难大家。可是到别人为难我的时候,我总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这土地不论怎么样,还是姓楚的。”何若薇这话是有轻有重,给了糖也给了警告。
马老汉听何若薇松了口,似乎看到了希望,忙点头道:“大少奶奶这话在理,楚家庄对我们这些佃农一向不薄,我们虽是些粗人,也明白事理。只是……”马老汉这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偷偷看了一眼何若薇,却没敢继续往下说。
“马大叔,有话直说。我刚刚已经说过,凡事都可以商量。”
见何若薇没为难他,马老汉才又道:“其实我们几家的意思是想问下,今年这租子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理由?可不可以都要一个理由吧?”何若薇道。
终于,马老汉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快速的道:“大家的意思是说,今年庄上可不可以减租?”
“减租?今年既没天灾又没人祸,这方圆几百里的地界上还有谁家的租子有楚家低?再减?马大叔,我们楚家还过不过了?”何若薇寒着脸,这些人才给点好脸色看,马上就以为可以开染房了吗?果然,人有的时候不能太善良。
马老汉见何若薇发火,刚刚鼓起的勇气顿时荡然无存,那还敢说什么?
何若薇冷然道:“马、陈、张、李四家是楚家庄上最大的佃农,这几年不论年份好坏,楚家庄一向都是以最低的租子收租。去年闹了天灾,楚家还减了你们每家一成的租子,今年还减?马大叔,你觉得合理吗?看来,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想清楚。既然如此,我看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楚家虽不是大家大户,可是少了点租子,没了几家佃农,还是可以过下去的。来人。送客!”说完,何若薇也不搞什么端茶送客之礼,直接甩了手就出了正屋。
武管家一直候在屋外,见何若薇一脸不高兴的走了出来,忙上前问道:“大少奶奶,农庄那边现在闹的不可开交,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