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跟他辩论没意义,可能满家岭的人都不把女儿当人,他从小就接受这种观念,怎么可能不这样认为呢?如果她生长在满家岭,恐怕也会像他这么想,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
她问:"你有几个姐姐?"
"三个。"
"啊?我怎么一个也没看见?"
"都嫁人了。"
"她们过节都不回来看望父母吗?"
"她们都嫁了人了,还往娘家跑,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什么?"
"只有那些丈夫公婆不待见的,才会跑回娘家来。"
"那你几个姐姐都是丈夫公婆很待见的啰?"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大姐的丈夫和公婆都不待见她,总打她。"
"她跑回娘家来了?"
"她哪里跑得回来?那么远的路,她没路费,又不认识路,想沿路讨饭回娘家都不成。"
"那你们过去看她?"
"怎么看?她死都死了。"
她又大吃一惊:"死了?怎么死的?"
"生孩子难产死的。"
"现在还有难产死的?医疗这么发达了。"
"大山里头,发达个什么?"
"那孩子呢?"
"也死了。"
"那她丈夫多可怜,妻子孩子都没了。"
"他又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儿子。"
"你大姐生的是个女孩?"
"嗯。"
她马上觉得不对头:"是不是你姐夫想要儿子,把你大姐害死了?"
他不吭声。
她建议说:"那你应该请公安局调查一下啊,不能让你大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尸首都火化了,还怎么调查?"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她问:"你二姐呢?"
她问完就很后悔,怕他又蹦出一个"死了"来。万幸万幸,这回他没说到死:"二姐嫁到后山去了。"
"就是刚才我们洗澡的那个后山?"
"不是,那是满家岭的后山,满家岭的女的不能嫁给满家岭的人,"他指了指远方的高山峻岭,"我二姐嫁到那里去了。"
"后山是不是比满家岭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