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秦州的陆辞,虽无法亲眼得见这幕,却似有所感应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kuaidu
“就让你出门前多披一件吧,这不冷了?”
滕宗谅抱怨了句,却随手解下身上大披,毫不犹豫地往陆辞身上一晃:“赶紧披上。”
陆辞微微一愣,并没顺势系上大披,而是犹豫着接了下来,仔细看了几眼:“滕兄。”
滕宗谅当他要客气推拒,潇洒一摆手,大气道:“我比你经得起冻!别瞎客气了,赶紧披上,别叫那点热散光了。”
“多谢滕兄美意。”陆辞冷静道:“只是,这件大披左袖上的那块茶渍,好似是去年十月末,你与我对饮时不慎沾上去的吧?”
滕宗谅一愣,下意识地瞟了眼大披,又仔细回想片刻,顿时惊奇道:“这你也能记得?!究竟是怎样好记性?”
陆辞漠然道:“我不止记得这些,还记得就在那天,我还提醒过你,关于这件大披已有两年未曾浣洗过一事。”
“哦。”滕宗谅眼神飘忽,半晌干笑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罢……”
不等他顾左右而言他,拙劣地转移话题,陆辞已嘴角抽抽,将这身大披优雅解下,披回滕宗谅身上:“——里层都快长菌子了,还是留给滕兄自己消受吧。”
滕宗谅悻悻然地接了回来。
长菌子了?
哪儿有,不会吧!
他心里犯着嘀咕,到底只搭在了手臂上,而无胆量顶着陆辞的眼刀穿上了。
因近年关,营房中的军士训练也大为减轻,批准将士们轮换出营、或是增加亲人前来探视的条例,则相对变得宽松许多。
狄青虽吃住几乎都在营房中,但每到年节,就顶着一干人羡慕的目光,毫不迟疑地收拾包袱回陆辞临时租赁的宅院小住去了:这种难得与公祖相聚、亲近地说说话的时光,可是促动他继续努力的宝贵动力,岂能放弃呢?
走进屡经修缮,较陆辞来前要扩大了近一倍,居住的兵丁也大为增加的营房后,滕宗谅在感到欣慰和自豪之余,又有些许担忧。
尽管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也得了陆辞的保障,滕宗谅还是没忍住,又小声向陆辞询道:“摅羽弟,自澶渊之盟以来,两邦可是协定过不得再在边境增兵、修寨的。我们这动作,会不会太大了些?”
若是叫辽国知晓,定要前来诈上一笔。
陆辞眼也不眨道:“前不久,秦州城还险遭吐蕃大军屠戮,叫我等心有余悸,寝食难安。之所以增兵修寨,也是为防范吐蕃,而非针对友邦。大辽每年领那么多岁贡,想必不会连这点情分都不肯通融吧?”
滕宗谅道:“……只怕他们会得理不饶人。”
即使信了,也多半要不依不饶,要么通过增更多兵、修更多寨作还击,要么派出使臣进行谴责、抗议,直至大宋妥协。
“这就奇怪了。”陆辞懒洋洋道:“我不过看营房破败不堪,又因军护民,民拥军,得富户筹资,才对营房进行修缮,所谓增加军户,也不过是散去别的州城征来的兵士,优先在本城人里进行招募而已,实际上增减的具体数字,整个秦州城中,只有你知我知;放在庙堂之中,也仅得议事堂中那寥寥数人;那敢问,辽国又是从何得知的?莫不是他们早怀不轨之心,埋下细作,对重要军机伺机进行刺探?”
滕宗谅听得一愣一愣:“他们大约也不必给出具体数目,只需说个大概——”
陆辞不慌不忙道:“那更不应该了。难道无凭无据地信口雌黄,就是一介大国该有的作风?如此张狂的横加勒索,除非朝中无一血性男儿,否则绝无可能连这也忍得。”
滕宗谅:“……”
陆辞意味深长道:“禁军不是当年的禁军,大辽……也不是当年的大辽了。”
谁不想抓紧时间休养生息,而若有机会,又有谁不想趁火打劫呢?
在两边都有小动作的时候,那越是理亏,就越要理直气壮。
若真的为了让卧榻之侧的强敌放心,就放任边境变成一块不堪一击的嫩豆腐,那才是愚不可及。
滕宗谅品出陆辞话里隐藏的另一层意思,不由心头一动,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你那些想法……”滕宗谅含混道:“都已经同殿下说过了?”
陆辞道:“那倒还不曾。只给寇相公通了信。”